就凑上去问他,能不能抽几个小时辅导一下他的女儿,当然,只要他的健康状况和工作安排允许。薛定谔尽可能礼貌地拒绝了这个请求,随后就一步两蹬地上了楼,只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推着。从他感受到山间稀薄空气的第一分钟起,就有什么在他想象中成形了,而他知道,任何的分心,哪怕微乎其微,都有可能消解这种魔力。
他进了房间,没脱大衣和帽子,就坐到了桌前。他打开本子,开始记录他的想法,起初很慢,没什么条理,后来则快得像发疯一样,精神越来越集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他一连工作了几个小时,没站起来过一次,背脊骨从上到下地痒,只有当太阳微露在地平线上,他累得都看不清纸上写的什么了,他才爬上床去,穿着鞋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嘴唇裂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头疼得像喝了一整晚的酒。他打开窗户,放了点冷空气进来,好让自己醒醒,紧接着就坐到了椅子上,迫切地想检查一下昨天灵光一现的成果。笔记翻着翻着,他的胃里就开始翻腾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从前往后、从后往前读了好几遍:全无意义。他看不懂自己的推导,不明白是怎么从上一步过渡到下一步的。而在最后一页上,他找到一个大致的方程,跟他要的那个很类似,可是跟前面的东西又没有任何明显的联系,就像有谁在他睡觉的时候偷偷溜进了他的房间,把它写在那儿了,给他留下了一个解不开的谜题,就光光只是想折磨他。而前一天晚上的脑力风,bao,他此生最激烈的一次,放到此时再看,也跟可悲的自大狂发作,或是业余物理学家的胡话没多大差别。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让神经稳定下来,顺便赶走在他脑中嘲笑他的德拜和安妮,可他难受坏了。他抄起本子就往墙上扔,纸页都从脊骨上脱开了,散落一地。他烦透了自己,就换了衣服,低着头下到了餐厅里,随便找了张空位子坐下。
叫服务员过来点咖啡的时候,他才发觉,这是重症病人吃饭的时间。
他对面坐着的老妇,他最先注意到的是她细长的手指,那显然是由数个世纪的财富和特权雕琢而成的,而在她端着的茶杯背后,那张脸的下半部分已经完完全全被结核杆菌给腐蚀了。薛定谔试图掩饰恶心,可他就是移不开眼睛,生怕自己的身体也会遭遇这样的变形,在少部分患者身上确实会发生类似的情况,他们的淋巴结会肿得像一串葡萄。而这位夫人的不适传遍了整张桌子,只几秒钟的工夫,桌上半数的食客——和她一样被毁容的男男女女——都看向了这位物理学家,仿佛他是一条在教堂走廊上拉屎的狗。薛定谔正准备撤退,却感觉白色桌布下,一只手放上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