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昆虫拿给他看。而当她暗示说,她不想再多占用他时间的时候,薛定谔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他是在门槛上跟她道别的,又像开始一样行了个屈膝礼,赫维希小姐也又笑了,跟第一次一样。再然后,埃尔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自觉可笑极了。
他累坏了,可又睡不着,眼一闭,就会看到赫维希小姐伏在书桌上的样子,蹙着鼻头,用舌尖润湿着嘴唇。他只好起床,把前一天早上扔到地上的纸又捡了起来。他想把它们排好的,可连这个都大费了他一番工夫。他已经分不清是从哪个推出哪个了,唯一清楚的只有最后一页上的那个方程,它完美地捕捉到了原子内部电子的运动,尽管乍一看,跟前面写的没有丝毫的关系。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他怎么能创造出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懂的东西呢?这也太荒谬了!他把那几张纸又夹回到了散开的本子里,把本子锁进了抽屉。然而,他还不想认输,就研究起了他六个月前开始写的一篇文章,讲的是他在战争中碰到过的一个奇异的声音现象:一次大爆炸过后,声波在远离初始点的过程中不断减弱,可在约五十公里的地方,又突然变强了,像重生了一样,且力度比开始时还要大,就仿佛它在空间中前进,同时在时间轴上又倒退了。对薛定谔来说——他有时都能听见旁边人的心跳——已经熄灭的声音的这种不可思议的再生让他十分着迷。可哪怕他再努力再用心,顶多二十分钟,他的思绪又会回到赫维希小姐身上。他爬回到床上,往嘴里塞了把安眠药。当天晚上,他做了两个噩梦:第一个,一波巨浪冲碎了他的窗玻璃,把房间整个儿都淹了;第二个,他漂在一片汹涌的海上,离海滩只有不几米,他筋疲力尽,勉强能把鼻子抬到水面上,可他不敢上岸:有位美女正在沙滩上等他,她皮肤黑得像炭,正在她丈夫的尸体上跳着舞。
虽然做了两个梦,他起来的时候心情不错,精力也充沛,他知道,十一点的时候,赫维希小姐会等他去。然而,实际见到她的时候,他就发觉,她的状态撑不了一节课。她面容苍白,眼窝发黑,说她几乎一整晚都在帮他爸爸观察,一只雌性蚜虫是怎么生下几十只幼虫的。很神奇,但也很可怕的是,女孩告诉他,那些幼虫,只过了几小时,就又能开始生育了;也就是说,当它们还在自己母亲体内的时候,它们的肚子里就已经在孕育下一代的幼虫了。三代蚜虫一代套着一代,像恐怖版的俄罗斯套娃,形成了一个超个体,展示着自然界生殖过剩的倾向。有些禽类孵化出的后代会多于它们有能力养活的,就逼迫大一点的雏鸟去杀掉它们的弟妹,把它们推出巢外。某些鲨鱼更糟,赫维希小姐说,比如小角鲨,他们在母亲子宫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