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食物塞进自己肚里,我们奔跑,我们投掷,我们射击,我们杀人,我们随地躺下来,我们身体虚弱,精力衰竭,而且没有什么东西在支持我们,只知道还有比我们更虚弱、更衰竭、更无能为力的人,他们眼睁睁地望着我们,把我们看作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神祇。
在没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里,我们教导他们。“那里,你们看见那个晃动着的尖头了吗?那是一颗迫击炮弹,正在轰过来了!赶快蹲下,它会打头顶上飞过去。可是,假如它朝这边打过来呢,那就得赶快逃跑!迫击炮弹是能躲避的。”
我们磨炼他们的耳朵,使他们能够听出比较小型的炮弹那不容易听出来的凶恶的蜂鸣声,这种炮弹是很难辨别清楚的。他们一定要从一般的喧嚣声中辨别出这种虫鸣似的微响。我们向他们解释,这种炮弹比起那些老早就能够听到响声的大型炮弹来要危险得多。我们向他们示范,遇到敌机怎样隐蔽,攻击中被敌人追上怎样装死,要让手榴弹在着地之前半秒钟爆炸的话,该怎样算准时间。我们教他们在瞬发炮弹落下的时候怎样闪电一般地扑进弹坑里去,我们指点他们怎样用一束手榴弹来炸开一条战壕,我们向他们说明敌人手榴弹和我方手榴弹雷管长短的区别,我们还使他们知道毒气弹的响声,给他们指出使他们免于死亡的各种巧妙办法。他们倾听着,他们都很驯顺,可是等到又一次攻击开始的时候,他们在激动之中却把样样事情都做错了。
海伊·韦斯特许斯撤走了,他背上负了重伤,每呼吸一下,从伤口里甚至可以看见他的肺在搏动。我只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什么都完了,保罗。”他呻吟着说。由于剧痛还咬着自己的胳膊。
我们看见有人还活着,而他们的头盖骨已经给炸开了;我们看见有的士兵在奔跑,而他们的两只脚已经被炸断了,他们靠着炸剩的残肢一颠一颠地拐进了下一个弹坑。有个一等兵,拖着自己被炸烂的膝盖,用手在地上爬了两公里路。还有一个一等兵,赶到了急救所,突出的肠子堆在他一双交叠起来的手上;我们还看见一些没有嘴、没有下巴、没有脸孔的人;我们看见一个人把他胳膊上的动脉用牙齿咬住了两小时,为了不让自己失血致死。太阳下去了,暗夜跟着到来,炮弹又在呼啸,生命到了尽头。
可是,我们躺在上面的这一小块翻腾着的土地上,在敌人的进攻优势面前岿然不动。我们仅仅放弃了几百米阵地。然而,每一米的土地上却都躺着一个死人。
我们调防了。车轮在我们下面滚动,我们呆呆地站着,传来一声呼喊“留神——电线!”的时候,我们便屈一屈膝盖。我们当初来到这里,正是夏天,树木还是绿油油的,而今却已是秋季,夜色灰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