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布拉斯加州可不会出这种事,弗里茨觉得。不会发生在这里。正如那个小伙子所说,住在这里的德国人非常多。德国人是不会自相残杀的。哪怕是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他也坚信这一点。突然间,一个念头重重地压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又一次喘不过气来。他会拿格尔达的性命冒这个险吗?还是说,他已经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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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告别,有一种迷信的说法——如果你眼睁睁地看着某个地点在你眼前消失,那么在有生之年,你将再也见不到它了。格尔达很了解这个说法,所以她不会让自己和孩子们眼睁睁地看着斯图尔特站一点一点从视线中消失。于是她让孩子们忙个不停,确保他们不会将鼻子紧贴在车
次直视着弗里茨,“也不卖汉堡了。”
弗里茨再次觉得胸口一紧,之前卡在胸口的球似乎变得更大了。
“如今,他们的菜单上只有‘自由卷心菜’[8]和‘碎牛肉三明治’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似乎谁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这儿附近住了很多德国人,”那个小伙子大声说道,“多得不得了。”
阿洛伊斯回应道:“是啊,可人数一直在减少。”说话时,他没有看着那个男孩。然后,他又看了看弗里茨,说道:“不过没有人打算搬走。”
“只是换了种说法而已,”小伙子懒洋洋地坐在座位上,年纪稍大的人若是这么坐着,肯定会腰酸背痛,“我们还是能在那儿吃饭。”
阿洛伊斯猛地抖了抖马背上的缰绳,驾车朝大路驶去,或许他有太多话没说,又或许他无话可说。弗里茨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仿佛黑夜也活跃了起来。他先是走向了牲口棚,觉得自己应该给其中一匹马套上马鞍,骑马去追上格尔达,可等他走到牲口棚时,他听见凯蒂打开了厨房的门。她没有大声叫他,只是站在一块长方形的光影下,用瘦弱的胳膊紧紧地抱住肩膀,望着黑漆漆的屋外。看到这一幕,弗里茨想要大声喊道:“跑啊!”
跑到哪里去呢?他寻思着。从哪里开始跑呢?
他当然知道,虽然身处远离德国的此地,他们也并非与这场战争毫无瓜葛。每当人们聊起天来,不论聊的是什么话题,总会有人情不自禁地谈起一些“外界对德国人怀有敌意”的谣言。八年前他搬到斯图尔特时便认识的一些人如今似乎变得近视起来,每当他向他们问好,他们都会对他的问候视而不见,除非离得非常近,近到没办法忽视他。即便如此,那些有关德国人受到歧视的报道,看起来依然像是从遥远的土地上传来的。据传,一个年轻的德国人在圣路易斯的街道上被人们以私刑处死,怀俄明州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而在艾奥瓦州,有人因为在公开场合说德语而被关进了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