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病?”格尔达问,“他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连命都快没了?”
见她如此好
放手。他抱着儿子,把他的头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到最后,男孩不再踢腿反抗,两人躺在十月初的朦胧夜色中,一起哭着,却都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泪。
玉米可以掰了,黑麦也可以割了。绝大多数作物已经收割完毕,只有土豆还待人收割。土豆是根茎类作物,如今,成排的褐色藤蔓缠绕在一起,足以应付寒冷的夜晚。
“我打算从早上开始挖土豆。”弗里茨告诉格尔达,“到周末我就能把这活儿干完。”
如今,他俩就是这样交流的。聊的都是当天做了什么、第二天会做什么之类的事情,仿佛时间在两个方向上只延伸到这么远,而他们也不再拥有真实的过去或未来。
夜里,格尔达会把头发散开,她取下发卡,深色的头发像一股粗绳沿着她的脊背垂下来。睡觉前,弗里茨伸出手,将格尔达的头发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如同一条将他和她整夜绑在一起的手链。
那年秋天,悲伤与恐惧化作一种有形的存在,住到了沃格尔家的农场上。屋子里的每个房间都知道它长什么样,它则潜伏在牲口棚的隐蔽处。在果园里,它如影子一般,从一棵树上移动到另一棵树上。学校停课之后,孩子们待在家中和父母一起干活儿,他们出奇地安静,仿佛悲伤与恐惧所带来的无形而巨大的压力让他们陷入了一种停滞状态。一家人似乎发现他们被困在了一个陌生且无人居住的国度之中。
鲍姆夫妇顺路来拜访时,沃格尔夫妇觉得,他们的声音仿佛被困在了体内的某个幽深之处,也没什么话要对自己的邻居兼朋友说。阿洛伊斯转告完镇上的消息以后,弗里茨和格尔达一起不声不响地点了点头。对他们来说,那些消息就像是远方某个土著部落的故事。
“全都关门了,”阿洛伊斯说,“就像一座鬼镇。”在场的每一个大人都不自觉地四处张望起来,仿佛“鬼”这个字眼让他们想到了某种他们还不了解抑或不愿意记起的东西。
“路过火车站的时候,我看到查尔斯·伯克被人抬下了火车。”阿洛伊斯继续说道,“他在赖利堡生病了,所以他们就把他送回来了。”
“送回来等死吗?”玛格丽特问。她很快便用手捂住了嘴,仿佛想要收回这个问题,想要阻挡问题中暗含的恶意。格尔达看着朋友的脸,注意到她的眼袋很厚重,嘴唇也下垂得厉害。慢慢地,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对她产生了某种新的意义。阿洛伊斯谈到的危险并非来自战争。她突然意识到,另一只怪兽已经侵入了他们的生活。以前,她脑子里只有弗里茨要离开这件事,这种病只存在于传闻中,只存在于阿洛伊斯热衷讲述的故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