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快步往前走。那人也一直在看我,往坡上走了几步,他首先说:“这不是云丫么?”就听“哗”的一声,我被一阵巨大的温暖包围了,叔叔出现得可太是时候了!我跑过去喊了声叔叔,告诉他爷爷去世了,家里正打棺材呢,大师傅正在埋锅造饭呢。叔叔说,那我回来得正好,怪不得这两天心里总是闹得慌。你去干啥?我说我去采猪草。家里的老母猪要下崽了,每天都会吃很多猪草。叔叔回家了,我挽着二灯的手臂往前走。我的甜蜜幸福与二灯的灰心丧气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一路我俩都没好好说句话,二灯始终跟我拧着脖子。爷爷去世的事并没有通知叔叔,叔叔能够赶过来磕头纯属偶然。叔叔也因为这件事声名鹊起。大家都说叔叔虽然跟爷爷没有血缘关系,却跑了这么远来让爷爷“得济”,比那个人强。
那个人,无疑指的是爷爷的另一个儿子,我的老叔。
关于“得济”,我稍稍解释一下。在我们老家那个地方,老人最大的“得济”,就是临死之前儿女能看一眼。或者,在灵前磕个头,送亡者上路。否则,你就是平时再孝顺,照顾得再周到,老人去世时你没在身边,这也是没得济。古语说的“父母在,不远游”,折射的可能也有这个道理。许多年里,老叔基本上与我家断绝了关系,所以爷爷去世时,根本就没见着他的身影。叔叔这次来,是来跟我家借钱的,没想到正好赶上爷爷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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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打我记事起,我家就住在一个四合院里,是土改分得的胜利果实。正房的其中一间,住着二爷爷二,nai奶,对面是生产队的粮库。我家跟老叔住东厢房,而西厢房住了一户外姓人。倒房里住的则是被分胜利果实的那家人,是个富农。印象中,他总揣着袄袖在院子里晃,终年挨批斗。斗争他的人让他管蒋介石叫爹,他不叫,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老叔和老婶就算过继给了二爷爷家,也没履行啥手续。他们只是持续地年复一年地不过来看我爷爷,我爷爷便对我父亲说,你就当没有这个兄弟吧。
二爷爷要了处宅基,要到外面盖房。某天我父母下工回来,才发现好好的房子被拆得只剩下了一半。砖瓦石料木材都被老叔扯走了。我家这一间半房子,侧面成了一个巨大的伤口,若是浇一场大雨,一准坍塌。母亲一下就哭出了声,围着房子疯了似的转来转去。父亲原本又要去河北的窑厂上工,因为房子成了这样,不得已留了下来。父亲安慰母亲说,要不也该盖房子了,孩子眼瞅就大了,不能总挤在一起睡,该分窝了。
要想盖房,先得拆房。计算有多少建筑材料能够重复利用。房子落了架,松木檩柁一敲梆梆响,父亲在这边忙碌,富农揣着袄袖歪着肩膀远远地看着,说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