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先生是个旅游迷。走进避暑山庄,就把我忘了。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跟在他后面走,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自贡哥陪着我,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太阳把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有好一阵,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气象万千的大园子,我笑了。自贡哥问我笑什么,我说,我从没来过这里,却为这里写过诗,还赚了一块钱的稿费,那是我赚的第一笔稿
电话应该是打给她丈夫的,我猜。海棠随后又摁了电话,这次声音放开了。敞亮地说:“哥,大爷家的二姐来了,在我这里呢,你赶快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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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自贡哥,那种熟稔的感觉终于回来了。我们甚至抱了抱,是自贡哥主动的。他还开玩笑说:“妹夫不吃醋吧?”自贡哥是典型的*员体态。胖了,肚子撅起来了。眼睛让酒精泡浑浊了。自贡哥对严先生说:“没有大爷就没有我们一家的现在,我们嘴上不说,心里其实都明白。”严先生自然也知道自贡哥所说的大爷是谁,他见过李海叔叔。曾经因为李海叔叔住在我家里,三更半夜跑到单位找住处。我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说:“过去的事,不提了。”自贡哥说:“咋能不提呢?这些年两家少来往,但我们从来没有忘记大爷大娘。”他问大爷大娘身体可好。我说,父亲几年前去世了。母亲在老家跟大哥一起生活,她喜欢住家里的平房。自贡哥说:“跟我的老爹老娘一样,死活不肯离开那个穷山沟。”
腊梅和自强都拘谨,他们一个工作在物价局,一个在计生委。我问最小的弟弟自奋现在怎么样。自贡哥说,自奋最滋润。当年招工顶替去了松山煤矿,可很快就从那里下岗了。现在自己在老家当老板。去年新盖了一溜大房,给套别墅也不换。
自贡哥问,你们是不是刚到?我说刚到。自贡哥说,海棠赶紧去请假,我们陪他们两口子到处转转。我赶忙说,不用麻烦,我们自己随便走走就行,你们忙你们的。自贡哥说,这哪行,到了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
自贡哥上了我们的车,坐副驾驶。三辆车浩浩荡荡往避暑山庄走。路上我问自贡哥,叔叔婶婶身体怎么样。自贡哥说,叔叔三年前得了脑血栓,一直瘫痪在床。婶婶就是受累的命,过去家里穷,缺吃少穿。现在家境富裕了,又要伺候瘫子。叔叔身体不行了,脾气却越来越差,不是哭叫就是骂人,吵得四邻不安。
我说:“叔叔今年也才七十六岁,跟我母亲同龄,都是属狗的。”
自贡哥说:“他总是喝大酒,不把身体喝垮不罢休。”
车内短暂地沉默了会儿。自贡哥扭过身来对我说:“二妹,我们从来没有忘记大爷大娘的恩情。真的。”
我的眼圈突然红了。父亲如果听见这句话,应该是个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