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写的是“保安公司专卖”,边上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承德市公安局”。我一分神,数乱了脚下的步子,但真没有比十步更远。是一处窄小的门脸,与左右的光鲜比,这里仿佛倒退了二十年。门还是旧时的那种门板,塑胶的帘子扭扭捏捏,摸上去冰凉刺手。门脸寒酸,就是觉得寒酸的有气势,因为牌子比左邻右舍都大。我进到里间,是更显狭窄的一方天地,两边都是格子间,码放的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灰色保安服。原来这里是卖衣服的。一个女人面朝里侧身坐着,端着搪瓷缸喝水。长发,独辫。顶上的头发浓密、卷曲。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看我,又顺势站了起来。她的脸上似乎是笑了下,但那笑容有些羞怯,很浅,倏忽就没了。我忍着心潮澎湃,胳膊肘支在柜台上,含笑看她。她不开口我绝不开口。她迟疑地喊了声:“二姐?”就愣在那里了。我努力平静着语调说:“我从打这里过,随便进来看看……没想到你在这里工作。”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有意思。有些寻觅踏破铁鞋,有些铁鞋不用寻觅。
我说:“你都没怎么变,还那样。”
海棠终于找到了话说:“二姐也没变。”
我说:“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海棠仓促地说:“你和大哥去我家送小麦……有二十年了吧?”
那一刻,我有些感动。她仓促应答的一句话居然是小麦,可见那次我和大哥的苦梨峪之行分量有多重。我特别想一把揽过她,跟她拥抱,跟她亲亲密密,就像小时候一样。可在心底,总有一种声音拒绝我那么做。有一种矜持在心里,在脸上,也爬上了肢体。我觉得,我应该矜持。这种矜持,是王家对李家的矜持。我有权利那么做。那一瞬间,心中涌起的是几十年的风雨波澜。我观察着海棠,她也没有跟我亲密的愿望和打算。这让我失望,很失望。既然她没有,我又何苦自作多情。我心里,淡淡地漾上来一股液体,酸的,涩的,有毒的,把我往事情相反的方向左右。许多年了,她没有主动给我写过信,没有给我打过电话。她是李家人,她是做妹妹的,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主动的都应该是她……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反而是我,我除了矜持找不到适合的表情。
我说:“送小麦不是最后一次,还有那次你带男朋友去我家……”
海棠有些窘,赶忙说:“忘了忘了。可不是,那回是最后一次。”
我们的对话隔膜到毫无温度,就好像每天都要碰面的陌生人,打不打招呼都不影响彼此之间的距离。但我看出她有些慌,扑过去拿手机时,碰翻了脚下的凳子。电话接通了,她背转过身去,小声说:“大爷家的二姐来了,你还记得吗?是大爷家的二姐,天津的……你快通知腊梅和自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