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启封,谁知道里面什么样?”
丁兆和老人说:“明善法师知道,因为他有一双透视眼。还也许,悟道之人心性也是透明的。在他们面前,世界没有屏障。”
丁兆和老人说这话时,心情有些激动,干枯的手指显见在发抖。我则带一点悲悯地看着他,一点也感受不到来自那本志书的分量。
后来,那个报纸包被我单独放在了一个抽屉里。我其实并不很懂它的价值,因为是老人的临终馈赠,既觉得它很珍贵,又觉得怪怪的,所以我一定要知道它在抽屉里,但几乎没有翻动过它。
那本民国年间的志书成了我的一块心病。转眼就是一年过去了,在这一年里,我碰到过谢福吉四五次,还曾在一起吃过饭,但他一直没有提还书的事。我经常排练怎么跟谢福吉张嘴讨书,给他个什么理由,既轻描淡写,又达到目的。过于郑重,我怕别人说我轻视人家。但是一直也没找到那么一个妥帖的理由。有一天,我对着镜子刷牙,白色的泡沫在口腔里越聚越多,“噗噗”漱干净了口,我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今天就去找谢福吉,他还能吃了你?
房门虚掩着,我敲了敲,顺便就把门推开了。那个脸上敷着面粉的会计正在给谢福吉掏耳朵,见我来,会计停了手,顺走了桌上的一份文件,说过会儿再来。我说,我来得不是时候?谢福吉说,是时候,永远都是时候。他嬉皮笑脸朝我笑,两颗兔牙像是在顶牛,边角都有点向两边翘,特别可爱。我紧张的心情一下放松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干脆开门见山:“谢主任,你还记得借我的那本书么?一年多了,我可是来讨了。”谢福吉说:“记得,咋会不记得。那本书真是好,我的朋友如获至宝。”我说:“没在你手里?”谢福吉说:“我当时说得很清楚,是为朋友借的。我字眼儿浅,那些繁体字根本认不了几个。”我说:“这么长时间,你的朋友也该看完了吧?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谢福吉不看我,整张脸朝向窗外,脸上仍然是笑的,但似乎只剩下了一层皮肤。再说话,谢福吉多少有点不耐烦:“陆老师,我的朋友是做学问的,你再容我一段时间好吧……今天中午哪也不许去,喝酒!”说完他就动静很大地摁电话,拿起听筒先问我吃不吃海鲜。我只能说,吃。他对着电话说:“海鲜楼定一桌,范围要小,水酒要好。蟹要七两一个的,就说我说的!”
事已至此,我仍然不死心。他打电话的时候,我走到了他的身后,查看他的书橱。我知道领导干部的书橱都是装饰,书都是簇新的,成套的,许多都是没拆封的。谢福吉也不例外。我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没找到那本书。我心里想,别让我看到,看到我第一时间就装进包里,一点都不会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