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一个人蹲在一处房岔子上,手拿瓦刀,砍青砖背上的白灰。看见我,朱玉兰站了起来,难为情地笑了笑。我从这笑容里读出了很多意味。她说口渴了,正想回家喝水。收拾农具要走,我说,不回家,我在这里帮你干活。我从包里拿出水杯拧开了盖子,递给了朱玉兰。朱玉兰连连说不渴不渴。这五花大日头晒了半天,哪里会不渴。我把杯子凑到她嘴边,她咕咚咕咚一下就喝饱了。她咂摸着问我这是啥茶,喝到嘴里黏黏的,似乎能解饿。我告诉她是普洱。朱玉兰说,啥叫普洱?
“那天你没生气吧?李玉在批评我了,说我态度不好。我其实不是冲你。”
“冲谁都是应该的。”我说。
周围人家的房子都是红砖。只有这里是青砖。朱玉兰已经砍了十几块码好,青砖身上留下了瓦刀砍的白条子。我问要这些旧砖干啥用,朱玉兰说垒墙。园子周围都是敞开的,这些砖躺在这里也糟蹋,索性搬回家去,废物利用。我清楚她说的是隔壁那块葡萄园,应该算儿子小奇的宅院,种的是巨峰,食用而非酒用葡萄,如今已经荒芜了。到处都在拆迁,朱玉兰却要搞建设。若是别人看,肯定以为她神经有问题。
秋日的阳光稀薄透明,洒在身上是一种干爽的温暖,很舒服。朱玉兰找砖、砍砖,我负责把干净的砖码放整齐。也走出去翻找,三块两块抱回来。岁月静好,心情舒畅。我和朱玉兰配合默契,一点也不觉得这种劳动没意义。因为久不劳作,指尖很快磨痛了。可我很享受这种痛,私心里,会让我觉得跟朱玉兰近些。我确实疏离她太久了。朱玉兰说:“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么?我就是不停地干活干活干活。没有这些活计,我早就疯掉了。手里有活计,心里就踏实。我对自己说,你可别疯掉,疯掉会让人笑话。我从不看电视报纸,不跟人聊天,不说村里的事。谁的事我也不说。只要不干活,原先那些日子就会蹦到我的眼前,让我的脑子像车轮一样飞,心像擂鼓一样跳,眼花得看啥都是重影。可我看见你不一样,小魏,我原先就愿意跟你说话,现在还是这样。那天你走以后我跟李玉在说,十八年没见小魏了,见了面,那些过去的时光呼啦一下就回来了。就像没有中间那十八年一样。要是没有那十八年多好啊!”
我不抬头,我的脸上挂满了羞愧。
后来,我俩坐成了面对面,屁股底下都垫着砖头。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有虚头巴脑的想法,心底有保留,多少把朱玉兰当“钉子”看待。现在,过去的那种感觉回来了,她就是我的朋友、亲人、长辈。我也许帮不了她,但我愿意听她说说心里话。她说小奇死的时候,特别希望我能来。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来见她的时候她也这样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