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拐了弯,去看地面。王耑穿了双阿尔法的鞋子,袜子是白的。王耑读高中时就喜欢穿白袜子,特别吸引女生的眼球。但没有人敢对王耑表示什么,他是班里唯一的“非农业”,他的妈妈在那里教书,在我们那所偏远的乡办高中,他的眼神和气度都属君临天下型。
棕色的公文包放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王耑拉开拉链,拿出一张泛黄的陈旧报纸,小心地朝向我展开:“魏镇,还记得这个么?”
居然是写朱玉兰的那版报告文学!过去了那么多年,我自己找到都困难了。
我很惊奇:“你哪找来的?”
我伸手讨要,王耑却虚晃一枪,把报纸折起来放回了包里。说:“你又不是没看过……我今天一直都在研究这篇文章,你当年的文笔就很好。”
?
王耑说,就是有作料啊。
我剥了只虾给他放到碟子里,说别拐弯抹角骂人,有话就直说吧。
王耑抱着胳膊看着我,有点审慎或负气的样子。说你跟钉子有交情,你为啥不告诉我你跟钉子有交情?还啥一面之交,老同学你不够意思。
这话过去表露过,我没当回事。眼下说得郑重其事,我不由愣了一下。“有啥……交情?”
我说:“是朱玉兰做得好。”
王耑说:“那个时候,谁要是能在报纸上露个脸都是大事,没想到朱玉兰当年这么红,报纸肯给她做这样大的版面。”
我坦率地说:“这样大的版面也没给她带来实际的益处,反而拔高了她,她干起活来更不要命了。我现在想一想,也许是这篇文章害了她。”
王耑注意地看了我一眼。说你的想法有点古怪,党报党刊这样宣传她,已经是莫大的
王耑两眼盯着我:“人家看见你比看见组织还亲……这不算交情啥算交情?”
我语塞。蓦然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他们拿我当亲人,这是不差的。旁边是我喜欢的陈珂,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我的心一沉,没人愿意身边有个刻录仪,我也不例外。我没想到她这样解读我和朱玉兰,回来的路上她曾问过我,为啥十八年都不来看他们。我没有回答她。这不单涉及伤痛,还有隐秘。而这些,我不会跟她说。显而易见,我说过的跟朱玉兰只有一面之交的的话不攻自破,这让我有些难堪。我来镇里以后才认识她,每天早晨上班,办公室总干干净净,一杯热茶在桌子上氤氲,连抹布都叠得四棱见方……我笑了笑,端起酒杯敬王耑,说若叫交情也可以,可这种交情能做什么?能说服她少要一套房子?
王耑说:“说服她少要两套都是可以的。毕竟,她是个有觉悟的人。”
我有些费解。说:“等等,你的意思是,她没少要两套房子是因为我没有去说服?”
王耑以酒盖脸,轻描淡写说:“你尽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