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想在哪发表。她说党报党刊,市级以上都行。我说日报和晚报的报告文学版面都砍了,现在这样的文章发表不容易了。
陈珂很失望。“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当初看了您的报告文学,我就下定了决心,将来一定要自己写一篇,这两年我一直在找素材。对了,您还关心朱玉兰么?”
我心里痛了下,无法回答她,甚至,也无法回答自己。这就像个疖子长在了心里,我不大愿意想,却随时能够碰触。
有一次,我去一个小店做头发,才蓦然发现叫晚香的女老板很面熟。她不认识我,但我知道她是谁。
我打听朱玉兰和李玉在。她说李玉在自打摔伤腰就不行了。直不起来,干不了重活。我问咋摔伤的,她说夜里搬家三马车开到了沟里。她眼睛一亮,说:“您是不是姓……魏?”
躲。
简单说,她和王耑被人捉*在床了。所谓捕蝉的螳螂,被黄雀捕了。录像、照片被人直接送到了纪委和各自的家中,让曹书记大为恼火。王耑被贬到了偏远林区任职,只管几个护林人。陈珂也曾到了镇z.府的一个下属企业,但保留了公务员身份。后来费了许多周折,才又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上。
于她来说,生活不过是多走了一个圆。于王耑却远不是那么简单。王耑是在如日中天的时候被人拦腰一斩,再翻身已然没有机会了。
我以为陈珂是三天的热度,没想到她一坚持就是好几年。她有时候给我打电话,第一句话就是:“魏老师,我又有个好故事。”我就知道她想过来串门了。我不太想见到她,但她现在好像真的迷上了文学创作,想找我“指导”一下,我也没有理由拒绝她。
陈珂说,她也想写个报告文学,有个现成的典型,是水泥厂的老工人,用微薄的工资资助了四十几个贫困生。平时打短工,捡破烂,啥来钱干啥。如果不是有一部分孩子来奔丧,谁也不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在助人为乐。“这样的典型不会倒,树起来更有教育意义。有些典型就像树,种下容易成材难。”
我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问朱玉兰好不好。
她遮遮掩掩地说:“还好,还好。”
陈珂不像刚参加工作时那样畏手畏脚,说话有底气多了。我心里有点酸。陈珂多敏感,马上说:“朱玉兰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我不想讨论朱玉兰的问题。我问她怎么想起写报告文学。
陈珂说:“老工人的事迹让我非常感动,他从年轻的时候就因为助人为乐离婚了。这些年都没买过一件新衣服,他的衣服都是邻居送的。他平时去菜市场拣人家不要的烂菜,过年才舍得买两斤肉。”
我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陈珂顿了一下,又说:“他的很多事迹很感人,我如果写出来,您能不能帮我找地方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