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次，他再也顾不得自己
双髀和尊臀，扬鞭疾驰，把老骨头跑得像真正荔枝转运那
快，几乎要把自己燃烧殆尽。
到
四月二十二日寅末卯初，他抱住马头正在昏昏欲睡，忽然阵清风吹过面庞。这风干爽轻柔，带着柳叶清香，带着雨后黄土泥味，还有点点
，汪洋恣肆，奔腾咆哮。这刻，他不是个人在计算，陈子、刘徽、祖冲之、祖暅在这刻魂魄附体。李善德眼睛满布血丝，却丝毫不觉疲倦，恨不得撬开自己脑壳，磕到底，把脑浆直接涂抹在纸卷之上。
当李善德写完最后行数字时，已是夜半子时。烛花剪又剪，纸上密密麻麻，满是令人头晕目眩蝇头小楷，他吹吹淋漓墨汁，从头到尾浏览遍，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份新鲜荔枝转运之法，关涉物候、邮驿、州县、钱粮等几大领域，内中细碎繁剧之处，密如牛毛，外行人根本难以想象。从驿站之调度、运具之配置、载重与里程之换算、乃至每枚荔枝到长安脚费核算。几乎每个环节，都须做到极细密极周至方可。这件事牵发而动全身，处思虑不当，便很可能导致荔枝送不到长安。
李善德拿着这本牛毛细账，心中不期然地想起当年裴耀卿于河口建仓壮举。
开元二十二年，江淮、河南转运使裴耀卿受命来到河口，先凿漕渠十八里，避开三门之险，然后又在河口设置河阴、柏崖、集津、盐滩诸仓，与含嘉、太原两仓连缀成线，开创节级转运之法。三年之内，运米七百万斛、节省运费三十万贯。从此长安蓄积羡溢，天子不必频繁就食于东都。
当时李善德也被调入幕下，参与磨算，亲眼目睹裴大使统筹调度英姿。他从心底认为，比起浮藻文辞之士，这样君士才堪称国之栋梁。荔枝转运虽是小道，比不得漕粮，但自己如今能追蹑前贤，稍觇其影，足可以自傲志满。
念及此，李善德起身推开窗户，缕夜风吹入，澄清逼仄小屋中油浊之气。他胸口块垒尽消，不由得发出阵长笑。窗下恰好是汪池塘，池中青蛙突受惊吓，也纷纷鼓噪起来。吓得驿长和其他客人从床榻上惊起来，以为赶上地震，着实忙乱阵。如今技术上已无障碍，唯可虑，只有时间。
贵妃诞辰是六月初，从岭南运荔枝到长安是十天。也就是说，最迟五月十九日，荔枝转运队必须自从化启程，这是绝不可逾越死线。
今天已是四月二十日，留给李善德说服朝廷以及着手布置时间，只有不到三十天时间。
算到这里，李善德登时坐不住。反正他此时兴奋过度，整个人根本不成寐，索性唤来脸不满驿长，牵来匹好马，连夜匆匆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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