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设计运转之法十分迅捷,唯缺点就是所费不赀。从岭南运送两瓮荔枝到长安费用,大概要七百贯,这还是船底数——就是说,无论运枚还是运两瓮,至少都要花这多。两瓮荔枝大约有四十枚,平均下来枚耗费高达十七贯五百钱。要知道,西市头三岁口波斯公骆驼才十五贯不到。
更麻烦是,这个费用是不可摊。裴耀卿当年修河口仓与漕河,虽然费用浩大,但修成后可以逐年均摊成本。而荔枝转运之法诸项用度,譬如马匹、冰块、人员、器具、调
夹杂着羊肉腥膻面香味道,令李善德嗅觉为之振。岭南什都有,唯独没有麦面,他在那里呆日子里,不止次梦见吃满嘴胡饼、捻头、毕罗、馎饦……
李善德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远方出现道巍峨青黄色城墙。在晨曦沐浴下,大城上缘泛起道金黄色细边,仿佛位无形鎏金匠正浇下浓浓熔金,然后随着时间推移,整片墙体都被缓缓笼罩,勾勒出城堞轮廓,整座城市化为件精致庄严金器,恍有永固之辉。
满面尘灰、摇摇欲坠他,终于回到属于自己城市。
晨鼓声中,东侧春明门隆隆开启,活像位慵懒巨人打着呵欠。李善德手持敕令,撞开等候进城人群,从正在推开两扇城门之间跃进去。他对长安街道熟稔至极,径直先赶去自己家中。那座归义坊宅子,还没顾上搬迁,夫人孩子暂时还住在长寿坊内。
他进家门,夫人正在灶前烧饭,女儿趴在地上玩着具风车。娘俩见到李善德回来,又惊又喜。女儿抱住他脖颈,直阿爷阿爷叫个不停。
李善德跟女儿亲昵阵,在灶前屁股坐下,不顾烫手,直接抓起锅里胡饼,往嘴里扔。他夫人有个独到秘诀,羊肉馅里掺碎芹与姜末,还添勺丁香粉,吃起来格外舒爽。李善德狼吞虎咽,口气吃六个,自己在路上几乎被颠散三魂七魄,这才算是尽数归位。夫人说招福寺和尚来过两次,贼头贼脑,打听荔枝使去向。李善德冷笑声,他们大概也听到风声,以为自己不免要死于荔枝差遣,想要提前挽回香积贷损失。
李善德现在也没钱还。苏谅投资,全数花在转运试验上,他自己可是文未落,攒下那点点羡杂,还赏给那几个在铁罗坑救林邑奴骑手们。
不过没关系,今日之后,情况必大不样。
李善德吃罢早馔,换身干净朝袍,把那卷荔枝转运法仔细卷成个札子,然后昂首阔步出门,直朝皇城而去。
韩承此时还未抵达刑部,至于杜甫,他那个兵曹从事就是个挂名,不可能来上班。李善德只好给韩承留个字状,先去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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