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十三无可奈何。前几天,他还在城市打拼,结果失恋加失业,无比悲伤。王莺莺拎着两壶米酒跑到他住地方,把他灌醉,拖回来。
七十岁老太太,开拖拉机来去两百公里,车斗里绑着喝醉外孙。王莺莺自己也感慨:“路太颠簸,傻外孙跟智障样,直吐。动不动就下车替他擦。艰难,辛苦。”
刘十三醒来,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居然身在山中小院。千辛万苦离开故乡,要打出片天下,想不到被王莺莺用辆拖拉机拖回云边镇。
这座小院装着刘十三童年。放学之
院中间棵桃树,树底下王莺莺拿起笤帚,哗哗扫地,斜眼看着他:“要不这样,把房子卖,支持你创业。”刘十三抱住她:“外婆,爱你。”
外婆脚踢开他:“走走走。”
刘十三问:“中午吃什?”
外婆点着卷烟,说:“谁他妈管你饭,出去挣钱。”
六月早蝉,叫声很细密,若有若无,像刚起床时耳鸣。外婆从院门探出脑袋,说:“多挣点,晚上招待客人,喝两杯。”
1/
初夏屋檐下,刘十三嗑完捧瓜子,和外婆说:“感觉有人在想们。”
外婆说:“想有什用,不给钱就是王八蛋。”
满镇开着桔梗,蒲公英飞得比石榴树还高,直飘进山脚稻海。在大多数人心中,自己故乡后来会成为个点,如同亘古不变孤岛。
外婆说,什叫故乡,祖祖辈辈埋葬在这里,所以叫故乡。
王莺莺喝酒,两杯是打不住。昨晚她起码喝二十杯,醉醺醺地呵斥他:“失恋有什不起,再找个不就行!”
刘十三说:“但还没忘记她。”
外婆同情地抱住他头,温柔地说:“人家抛弃你很正常啊,你丑。你忘不掉人家很正常啊,她美。哭吧哭吧外婆疼你,外婆倒霉。”
刘十三挣扎下,发现外婆抱得很紧,于是伸手摸到酒瓶口吹掉,在外婆怀里睡着。
外婆应该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依旧精神矍铄。刘十三被踹出家门,回头望,半棵桃树高出院墙,门头挂着破旧小卖部招牌,背景是远处白云青山。
山间小镇,仿佛从土地里生长出来。高考离开故乡至今,除过年,刘十三没有回来过。外婆全名王莺莺,自家院门口开个小卖部,开几十年。她穿着碎花短袖,白头发拢成个髻,胳膊藏进套袖,马不停蹄忙东忙西。
气温上升,小卖部啤酒销路特别好,她垒起箱箱啤酒,擦擦汗说:“你干不干活,不干活杀你。”
刘十三惆怅地说:“你们山野之地,待不下去。”
王莺莺说:“保险卖得怎样,挣到钱没有?”
刘十三叹气:“挣钱不重要,那叫创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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