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流了一层雪霜色月华,方方正正,白画布似的描了几笔杈桠的影。墙边黑暗中立着一只行李箱,锁着扣,没打开过,屋子中央的床铺也没沾一下,何岸早晨铺的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
郑飞鸾一手搭着窗沿,一手插着裤兜,两道剑眉蹙得极紧。慢慢地,五指也在窗沿上摁出了鲜明的白印子。
事情毫无进展,但他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不可能。
他不懂服软,更不懂放弃。
有些事情他可以接受,比如收敛脾性,削磨棱角,去适应生命中那些从未经历过的新身份,做一个顾家的丈夫、宠爱孩子的父亲,然而有些事情注定不会纳入他的考虑范围,比如放弃何岸与铃兰。
满满的尴尬:“支付抚养费……是我的法定义务。”
“我知道,可我不想要这样的抚养费。”何岸说,“我宁愿你花它的一点零头,送铃兰一只奶瓶、一双袜子、一包湿巾……要么像刚才那样,送一只小玩具。”
钱是冰冷的,而送给孩子的东西,多少应该有些温度。
何岸仰头定定地看着郑飞鸾,郑飞鸾觉得,Omega的眼神中似乎还残留着被羞辱的伤痛。可就在伤痛之中,已经扎根生长出了某种令他感到陌生的、称得上熠熠生辉的自信:“我向你保证过,铃兰出生后的每一笔开销我都会自己承担,不花你一分钱。现在她快一岁了,长得很健康,也很聪明,不比其他孩子差——你看,我没有食言。”
“我承认,靠我一个人或许做不到这样,程修帮了忙,戴逍也帮了忙。以后他们还会一直在我和铃兰身边的,所以我想,我大概是用不到你的这笔钱了。”
诚然,面对面交谈的时候,何岸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心软,但只要给他独处的机会,他能立刻冷静下来,把那些荒诞的想法从大脑中驱逐出去。
放任何岸一个人过下半辈子,风险之巨大,郑飞鸾自知承受不起。
因为何岸是Omega。
身上没有标记的Omega就像公认的猎物,在弱肉强食的社会里,几乎一定会激发Alpha,乃至Beta的欺凌欲。
世上的人分为两类,一类制定规则,一类服从规则。郑飞鸾生来就是上位的规则制定者,他比谁都
何岸迈出一小步,又将银行卡往前递了递:“郑飞鸾,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久盛,但是,如果情况真的不太好,需要一笔资金周转的话,这张卡里存了九百四十五万,物归原主,应该能帮得上忙。”
“……谢谢。”
郑飞鸾没法再推辞下去,只得接过了银行卡。
夜至中宵,草露清寒。
客人们陆续睡下了,郑飞鸾站在二楼窗畔想事情,始终睡意全无。想到烦躁处,他伸手解了衬衫两粒扣子。一阵冷风过窗,吹得脖颈与小臂皮肤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