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落魄,连孩子也无法亲自照顾。
晏琛悲戚而绝望地看着陆桓城,低声下气地哀求道:“桓城,你让跟着你吧,你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要笋,等明年……明年这个时候,你不出远门
陆霖在身边时,晏琛还能保持七八分清醒,可陆霖旦若去别处,晏琛独自人站在小苑里,恍惚间便会看到无数灰白杉枝伸出墙沿,在头顶交错成张遮天蔽日枝网。涸土填满荷塘,屋檐悬起蛛丝,砖瓦破陋,旧褥酸臭,猎猎大风吹破俗艳窗纸,也吹得脸颊刀割般疼痛。
层又层浓重寒意与湿气盖下来,钻进骨缝深处,让他冷得牙齿打战、手脚冰凉。
嗓子眼里诡异干渴突如其来,他必须喝很多水,喝到吐出来,才能缓解那火烧似裂痛。
晏琛知道自己大约是病,病得不轻,可他不敢告诉陆桓城。
怕扰乱来之不易宁静生活,更怕陆桓城引咎自责。
脚步声,双眸瞬亮起,飞快地搁下手中书卷,连外衫都来不及披好便出门迎接。卧榻旁永远摆着壶茉莉香片,碟槐花酥糕,小间里永远备着沐浴用热汤与皂角,连晏琛自己身子……也收拾得清清爽爽,任他予取予求。
有时候陆桓城赴宴晚归,披星戴月拖到子时,藕花小苑窗户依然是亮。
晏琛直等着他。
等他回来,踏实地睡在身边,才好做场安宁美梦。
陆桓城同样不知道,只要他出门,强烈焦虑就会在晏琛心间徘徊。
便只能在陆桓城归家时紧紧抱住他,让男人熟悉味道安抚自己,然后借着那点儿可怜抚慰,熬过第二天新轮心如灼烧等待。
晏琛不知道这病症还会持续多久。
或许年,或许两年……或许未来某天,悄悄地就痊愈。
可是现在,他天也离不开陆桓城。
如果陆桓城定要走,他就别无选择,只能躲进竹子里,昏昏沉沉地睡上大半年,直到陆桓城从夷南归来。
正午时分,艳阳移过头顶,焦虑会变得浓些。寂聊午后,日头再向西移,焦虑会变得更浓。待到傍晚暮色四合,小苑门口仍然空无人,晏琛静静地盼着,抬头望见那片铺满云霞赤色天空,突然就陷入巨大惶恐。
胡思乱想念头是蒿草,在他荒芜心田里丛接丛地疯长。
他想,陆桓城或许不会回来,又或许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回来过。这座藕花小苑只是样粗制滥造赝品,不是他们真正家,更不在阆州城内。他还被囚禁在穷山恶水杉林里,依赖着旖旎幻觉而活,整整五年,始终做着同个循环往复梦。
天,两天……年,两年……
春去秋来,他总在等同个人,那个人却不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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