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竟想,自己也该被同葬进坟里去。
假如那天,毒性再猛烈少许,害得母亲,bao毙而亡,陆家就会彻底倾垮。他肩头不必扛起当家重担,也不必再顾忌任何人安危,可以孤注掷地赌上性命,亲口向晏琛质询真相。
晏琛若服软,含泪说句爱他,求他原谅,他就做个丧尽天良不孝子,扶棺葬下母亲,转眼抛却是非、承受骂名,继续陪着晏琛住在藕花小苑,与从前般鹣鲽情深,年年岁岁雀成双,
陆桓城出佛堂小院,撑伞站在岔道口,茫然望向前方——这是他家,他需要张睡觉床,可他无处可去。
脚步被什牵引着,仍走最熟悉条路。
小径曲折,探入丛丛新绿,盎然绿意簇拥着道短墙门洞。推开湿栅栏,往里走去几步,整座空荡小苑安静异常,只剩下细密雨声。远处房门紧闭,窗户灰暗,片沉沉死寂,连灰尘也被泼天雨水打湿,不肯飞扬起来。
陆桓城立在雨中,看着无数水珠砸进莲池。
晚春无花,几片伞叶高高低低地撑出水面,须臾盛满水珠,不堪重负,忽地翻弯细茎,把雨水倾倒入池,又颤抖着直回来,左右摇曳不歇。
十天半个月,慢慢结痂,才会痊愈。城儿,你莫要勉强自己,慢慢地忘,慢慢地恢复,日子还是要样过下去,明白?”
陆桓城点点头,哽咽道:“娘,明白。”
雨丝纷缭,落下万道垂帘。陆桓城开门,斜风夹着冷雨扑面而来,料峭寒意冻僵面孔。
他抬头望着阴郁天色,神情哀凄而彷徨。
五天。
这人烟寂寥陆宅啊,还是同样三口人,还是重复生活,分明和半年前模样,却也什都不样。
只因晏琛曾来过。
鸳鸯喜帕,粉香纱帐,轩窗外夜小雨,床帏内喘息缠绵……所有回忆都在那天晏琛离开之后,被紧锁房门封存起来。这间屋子是座坟,里面葬着他死去爱情。
坟外藕花盛开,坟里魂灭心冷。
甚至整座藕花小苑,都埋葬着他充满欺骗和血腥爱情。
晚春清早,连粉墙重重府里都寒气逼人,十里之外萧索山野,会冷成什模样?他阿琛个人住着,无人陪伴,可还安好地活在这世上,也瞧见这场春雨?
想着便又狠狠自嘲起来,嘲笑自己捅不破心障,时至今日还心存痴想,不肯将晏琛当作妖精,不肯承认他是株艳丽、极毒夹竹桃。
环翠见他要离开,递来把伞。陆桓城起初没接,入雨走几步,脚步顿住,不言不语地回来取走伞。
晏琛已经不在。
纵然大雨倾盆,也不会再有人撑着柄油纸伞,伫立在藕花小苑栅栏后头,盼他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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