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妹取笑我,说:怎么像是你相亲,而不是给百花相亲。
回到家,我对百花说:要不我先不说觉得哪个好,你先把你最喜欢的排个序和我说,再看我心里的人选。
你外婆第一个就说:黄水得。
我问:为什么啊
我可得意了,我想,我阿母当年挑丈夫也差不多这种感觉吧。我想,虽然我自己当时差点没人要,但我女儿现在又可以挑别人了。
百花问:阿母我得怎么挑?你丈夫那么好,你来帮我挑。
我想了想,是啊,我丈夫很好,但是,那时候又不是我选人家。但我突然想到了,是我婆婆好,丈夫才好的。毕竟人一代一代,就是层层浪。
所以我想,我必须去见见他们的阿母。
我拉着阿妹,一家家拜访过去。我阿妹可喜欢干这件事了,每次出门一定要换上旗袍,穿上很高的鞋,还要戴那种盲人戴的眼镜。别人家里一看我阿妹,都慌乱得气势矮了好几分。
花虽然腿脚不便,但长得好看,可比我那时候强多了。
此前我假装不经意地问:百花啊,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嫁了,我阿母你奶奶,在这个年纪也嫁了。
我知道百花是想嫁人的,但是百花还是对我说:我不嫁,我一辈子都不嫁,我得陪着阿母。
说起来也是我自私,总是舍不得,想着百花那样说,就再等等。
果然,阿妹回来了,我问百花:小姨陪着阿母了,你可以嫁了?
后来成为你外公的水得,家境比我家还差。但我到现在还记得的,一进门就看到你外公的阿母那个笑脸——我知道那种笑的,那是经历过非常多难受的事情,但依然可以为了这人生中出现了一点好事而让自己开心的笑。
一聊,你外公的父亲也是很早去世的,你外公的阿母也是一个人抚养你外公长大的。你外公自己也争气,读到了初中,进了咱们镇上的纺织厂当技术员。
她一直握着我的手,轻轻拍着,说:你看,多好啊。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多好,但我看到她的身体里的那些岁月,最终让她可以舒舒服服地这么笑。我知道,这样的人,是长不出很坏的人生,也生不出不好的孩子的。
到出门了,我才想起,我都没看清楚小伙子长什么样,更没说上话。
百花这才开心地说:好啊。
然后,笑得像芍药花一般。
那几个月,总有各种人介绍不同的小伙子来。
每个小伙子来,我都会讲一遍:百花可能是天上的花投胎的,可能年纪再大点就下不了床的,像棵花待在一个地方,你愿意吗?我家虽然有孩子在马来西亚,但他们很穷,你愿意吗?百花是我的心肝宝贝,谁要欺负了她,我是死都要找他算账的,你愿意吗?
我这样说,当然吓跑了许多人,但依然剩下很多人,差使着媒人不断来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