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多久,皇帝早已远去,桌上残冷膳食也并收拾干净。小宫女半跪在阁子里红木脚榻上,细细铺好软茸茸锦毯,防着她足下生滑。澜翠端碗安胎汤药上来,挥手示意宫人们退下,低声道:“安胎药好,小主快喝吧。”
那乌沉沉汤汁,冒着热腾腾氤氲,泛着苦辛气味,熏得她眼睛发酸。她银牙暗咬,拿水杏色娟子掩口鼻,厌道:“股子药味儿,闻着就叫本宫想起从前那些坐胎药气味,胃里就犯恶心。”
澜翠笑色生生,道:“从前咱们吃旁人暗亏,自然恶心难受,却也只能打
婉脂粉不施,脸色青青,像片薄薄钧窑瓷色,越发可怜见儿。他有些怜惜地卧握她手腕:“身上不好还只顾着伺候朕?等下朕走,你再好好歇歇,朕嘱咐齐鲁来替你瞧瞧。再者,若得空儿也少喝别人往来,仔细伤精神应付。左右这几日你额娘便要入宫来陪你生产,你安心就是。”
嬿婉再四谢过,却见守在殿外排小太监里,似是少个人,便问道:“向伺候皇上写字小权儿上哪里去?这两日竟没见过他。”
皇帝脸色瞬即冷,若无其事道:“他伺候朕不当心,把许多不该他看见不该他留心东西传出去。这样毛手毛脚,不配在朕身边伺候。”
嬿婉暗暗心惊,脸上却是丝不露,只道:“也是。在皇上身边伺候,怎能没点儿眼色,倒叫主子还迁就着他!”
皇帝慢慢喝下碗红枣银耳,和声道:“你怀着身孕,别想这些。这几日你额娘快进宫吧?朕叫人备些金玉首饰,给你额娘妆点吧。”
嬿婉喜不自胜地谢过,眼看着天色不早,方才送皇帝离去。那明黄身影在细雨蒙蒙中越来越远,终于成细微点,融进雨丝中再不见踪影。嬿婉倚靠在镂刻繁丽酸枝红木门边,看着格格填金洒朱“玉堂富贵”花样,玉兰和海棠簇拥着盛开富丽牡丹,是永生永世开不败花叶长春。
那好意头,看得久,她心里不自禁地生出点儿软弱和惧怕,那样富贵不败到底死物,她拼尽力气抓住时,却抓不住世。
这样念头才转转,嬿婉冷不住打个寒噤。春婵忙取云锦累珠披风披在她肩上,道:“小主,仔细雨丝扑着您受凉。”
嬿婉死死地捏着披风领结上垂下粒粒珍珠水晶流苏,那是上好南珠,因着皇帝宠爱,亦可轻易取来点缀。那珠子光润,却质地精密,硌得她手心阵生疼。那疼是再清醒不过呼唤,她费那大心思才使得如懿和皇帝疏远,如何再能轻纵过去。
就好比富贵云烟,虽然容易烟消云散,但能握住时,便也是多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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