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坐在那里,打量无名指上套镂金护甲上嵌着梅花五瓣珊瑚珠子,那是密宗所贡红珊瑚,饱满油润,殷红如血。呵,真是如血,看得久,那血就像是沁到眼底,叫人心生不安。她抚摸着半旧里外发烧银貂手笼,迟疑着道:“容珮,你觉得这件事到这儿便完结?”
容珮深吸口气,瞪着眼道:“凌云彻都成…公公,还不算完?”
如懿摇摇头,“本宫也不知道。”她听着硬硌硌雪密密敲打着瓦檐簌簌声,“对,下那大雪,你记得给宫里人多添些衣裳。
扯不断。
能够确定,唯有当年,他们风华正盛葱茏岁月。她于漫天夭浓粉色樱花下转过头来,朝他拈花笑。那无边无际粉色烂漫不知春光短纵,开得肆无忌惮,拼却生醉颜。却经不得夕风拂,便落英如雨,轻红委地。那时他们,哪里懂得这个。他所有心思,都落在初见她身上,轻拢发丝间,犹有瓣粉红轻悄停留。他忍不住走近,轻声唤她,“青樱。”
往昔温柔无声撼动,让他有袭难以言喻酸楚。也不过瞬停留,他忽然想起凌云彻脸,那张被他狠狠挫砺过脸,居然还有那般克制从容。他到底是把凌云彻送到翊坤宫檐下。连他自己心也模糊,究竟是为什?究竟想看到些什?
皇帝无端地腻烦起来,这个把戏,实在糟透,无趣极。他心在寂寂沉坠,他不能任由他与如懿关系走入庞大而不见天日暗淡中去。不能。
他心意沉沉,转至坚决。他低低呢喃,似是自语,“香见,朕知道该怎做。”
这是场数十年都未曾见过大雪,纷纷扬扬,碎玉片绫。连活半辈子老宫人都搓着手道,从未见过这样大雪。
视野里全是白茫茫片,无数白雪如割碎白锦无休无止地往下撒着,仿佛谁热泪,落到半就被冻住,却淌也淌不完似。
个白日下来,地上早积尺厚雪,整座紫禁城早已是银装素裹,为驱散这令人室息死白,个个火红宫灯早早点燃,顺风摇曳于廊下与庭院,在漫地银白中投下个个硕大橘红影,跳脱,渺小,带来暂时点温暖和安心。
凌云彻很安分,应殿内功夫都交予三宝照应。他只守在殿外,与如懿保持着刻意距离,谨守着尊卑尺度,无可挑剔。唯要紧功夫,是哪怕天再寒,雪再大,他都会去御花园中折来新鲜腊梅花插在碎纹白瓷花觚中,莹黄花瓣薄而晶透,散着缕若有若无清幽香气。凌云彻全然把这当作件大事来做,丝不苟,亦不许旁人插手。
连容珮私下里亦喟然,“凌云彻受辱之后仍能如此严谨,实在是护着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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