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个人高声应命,大将们脸色骤然便是片苍白。白起点长剑:“此乃军令,尽在老夫人,毋得戒惧犹疑。”说罢转身便走,却又突然回过身来低声补句,“都是勇士,让他们走得痛快些。”便转身大步去。
是夜三更,没有金鼓之声,狭长王报谷便骤然燃起漫山遍野熊熊大火,大石滚木酒桶肉块锅盔,随着密集箭雨齐倾泻进山谷!谷中翻腾着海啸般惨嚎呐喊,疯狂奔窜降卒们混成汪洋人浪……直到此日大雾消散,山谷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十月初寒之时,长平战场红色营地彻底消失,只留下随山塬起伏黑色营帐与战旗,号角悠扬战马萧萧,秦国大军恢复整肃状态。便在第场大雪即将来临之前,白起下
,要天下息战。战国之世对兵争声讨更是其势汹汹。儒、墨、道三家显学可谓杀伐对征战深恶痛绝。“春秋无义战”,“善战者服上刑”便是老孟子警世之论。老子则说“兵者不祥之器。”“乐杀人者,不可得志于天下。”更有墨家兼爱非攻之说风靡天下,大斥兵争之不义,倡行以“义”为兵战之本。
凡此等等,对征战尚且汹汹咒骂,况乎杀降?
果真杀降,且举便是二十余万之众,天下便会祭起天道人道大旗,将你永远埋葬在可怕诅咒之中,如此而已,岂有他哉!那时名将将变做狰狞屠夫,战神将变做万劫不复恶魔!千古功业安在?青史声誉安在?然则不走这步,便是君臣失和国家动荡后果不堪设想,白起倒是有青史盛誉,谁却来管邦国兴亡天下统?
夜空还是那般碧蓝如洗,星星却渐渐少,山下竟传来阵消失已久雄鸡长鸣。起雾,落霜,遍野军灯隐没在无边霜雾之中,撕扯成红蒙蒙河谷纱帐,天地万物都是片混沌。太阳渐渐从漫无边际混沌中拱出来,山川河谷也渐渐清晰。
狼城山顶“白”字大纛旗左右三摆,阵急促牛角号响彻长平山谷。
白起拄着长剑,看着大将们冰冷得石雕般:“立即,对赵军降卒放开干肉锅盔米酒,让他们尽情吃喝。”
“武安君,赵军断粮四十余天,会撑死!”蒙骜大是惊讶。
“这是战场。撑死,总比饿死强。”
阔大山洞中片寂静,大将们情不自禁地阵颤抖!谁都明白,那个令人心悸时刻正在步步迎面逼来。蒙骜张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甚。
只有白起沙哑声音在山洞中飘荡着:“王龁王陵,率所部军马并全军火器弓弩,秘密开入包围王报山谷地两侧山岭,不能让降卒觉察,不能发生任何意外。桓龁部封堵山口。蒙骜部外围二十里设防,不许任何人进出山谷。今夜三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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