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黄昏格外性急,来得早,去得快,你刚有所察觉,它已隐身于漫漫黑夜之中。
高伸眺望会儿对面已经开始掌灯住院部大楼,回到妻子床边。他轻轻地替妻子将散落在额前碎发归拢整齐,用掌心温柔地抚摸着妻子脸颊。
妻子如既往地昏睡着。高伸用双手捧住妻子脸颊,感到指尖传来些许体温。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开始对妻子说话:
“你已经很努力!”
妻子失去意识已经超过两百天,在医生宣布她康复困难之后又安稳地度过百天。这期间,妻子虽病势沉疴却在顽强地坚持着。但是她眼看着体力不支,难以为继。
地闻到股病人身上特有刺鼻气味儿,可是如今,他不仅不以为苦,反而觉得是种无比安慰。妻子衰弱至极,新陈代谢减缓,新鲜健康体臭没有,取而代之是久卧病床后,充斥着整个病房汗酸味儿及污物混杂独特味道。可是高伸竟能完全适应,身处其间浑然不觉。
有次,高伸去附近浴室洗澡,他走近,周围人都满脸厌恶之情,仿佛闻到什怪味儿。原来是他从早到晚留守病房,那种味道已经渗透到他衣服、毛发之间。高伸不禁愕然,但是并没有丝毫不快。
高伸觉得自己这种感觉和他以前听到个故事有些类似。有对夫妇,丈夫吸食冰毒,妻子不忍心看他独自遭罪,陪他起上瘾,最后两人结伴在房间里满地打滚。在正常人眼中,或许觉得这是人间惨剧,肮脏秽亵,可是当事人只是希望能够感同身受,起沉沦。
现在,高伸对妻子紧握双手间散发出汗馊味儿、下体排泄便溺味儿全都不以为意。
事实上,由于长期没有摄取正常饮食,妻子排泄物都是液态水状。高伸即使看见她使用过洇湿纸尿裤也能处之泰然。在帮妻子换尿布时候,高伸会忽然产生错觉,他觉得自己仿佛变身为只微不足道小虫。
“毋庸赘言,们都真心期待你能活下去!可是,如果你熬得太辛苦,就闭上眼睛睡
妻子是只卧床不起、动弹不得小虫,半死不活、奄奄息地趴在病床上。高伸也和她样,是只趴在病房里小虫。
高伸全天候地陪护在病房里,转眼就是十天。他发觉自己完全断绝与外界联系,所有信息都被隔断。他唯能感知就是光阴脚步,阳光会在窗户上缓慢地推移,由早起到正午,复又进入沉寂暗夜。
不可思议是,人旦适应这种生活,竟然也会心平气和,不会为信息闭塞而烦恼。
或许这样下去,自己会变得视力衰退、听力减弱、头脑迟钝吧。
高伸理解自己所作所为,带着某种自虐式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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