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活,大多数都是顾黎在做。顾父说是要教导长子,整天往家里带人坐坐,时不时要留人吃饭,然而哪有饭?
没细粮也没肉,巧妇也做不出无米之炊来。好粮食要留下来做种,他们平常吃东西比猪食都不如,这样东西端上桌,还要被顾父骂,说顾黎给他丢脸,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只有逢年过节,能见着点肉星。那薄薄几片肉,都是顾父、顾大哥、顾强碗里头。顾黎从来没吃过。
他听最多,只有他娘抱怨。
“就是生你个兔崽子,差点儿活不……”
顾黎摇摇头,好像觉着可笑。
“只要有用人,不养闲人。”
顾强不觉得自己算闲人,梗着脖子,“是你家人!”
顾黎说:“只有个家人。”
然而并不是顾强,也绝不会是顾强。他抬起步子便要走,顾强瞧见,终于气急败坏。生活压力跟当初闹掰懊恼块儿压过来,压他几乎要透不过气,他抬起头,冲着男人背影喊:“顾黎,你真不管吗?他妈被人当黄牛用,天天骑在头上——你就这狠心,点儿都不管吗!”
日子!她哥动不动就打,家里头活都是干……做饭刷锅洗衣裳,洗就是家人!活都不像个男人……”
他指望着从他二哥脸上看到些软化神色,然而可惜并没有。顾黎眉头仍然蹙着,看起来严肃冷淡,半点亲近意味都没透出来。
顾强心脏慌,往上捋袖子。
“你看手——”
“顾强。”男人打断他,径直问,“为什要帮你?”
顾黎七八岁就已经懂事。知道他娘在生他时候遭大罪,身子骨留病,所以承担起家里活时,声也没有吭。他没肉吃,没新衣裳穿,
这回,男人脚步停下,扭过头看他。顾强心里喜,以为这事有希望。
紧接着,他却听见他二哥说:“也干过。”
“……?”
“做饭,刷锅,洗衣裳,都干过,洗就是家人。”顾黎说,“干七年。”
从十岁起就开始干活,直干到入伍。顾父顾母是不会起来烧饭,顾大哥是长子,天到晚都被顾父带着,今天走个亲戚明天招呼招呼客人,更不会干这些。顾强又最小,只知道在外头撒腿跑着玩。
这句话,硬是把顾强给问懵。
“为什?你是哥,当然得顾着……”
男人淡淡道:“已经分家。”
“分家也是哥啊!”顾强忙道,“血缘总斩不断吧?都在报纸上看见,你生意做那大,现在都是大老板!你把弄过去,让坐个办公室,不是挺容易吗?”
他又哀求道:“哥,你不能不管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好歹都是你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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