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臣依然好奇事……官家因何不能平?”宗泽似笑非笑。
“因此番逃出南阳往鄢陵收兵,沿途损兵颇重。”赵玖耐心作答。
“臣不信。”宗泽忽然摇头。
“为何?”
“昔日在河北,官家连自己父兄、母妹都未尝顾及,如何能体恤顾及寻常士卒?”宗泽语气依旧平淡,但言语内容却隐隐又有几分凛然姿态。
举国怕是有三十万众,区区十几个猛安,不足以动摇大局,且此战最终结果,还是要看韩世忠、岳飞这几日情况再说。”
“那怎才算有结果呢?”宗泽低头略微思索,敛容再问。
“其实依朕来看,不管胜败,将金人尽快逼过黄河才是唯要务。”赵玖依旧干脆。“只求尽量不要耽误河南春耕……”
“这倒也是。”宗泽依着自己儿子手臂,若有所思。“官家是天子,本该从高处着眼……但毕竟是王师大胜,做不得假,且韩世忠、岳飞都是将才,想来大局也不会耽搁……还是饮胜杯,为王师贺。”
堂中众人各自松下半口气来,然后赶紧凑趣举杯,便是宗泽本人也勉强在儿子举起杯中轻啜半口。
堂内其他人,若是有心脏病,怕是早已当场犯,走比宗相公还快步,但即便是没有病,不少人也恨不能立即遮住自己耳朵,至于素来有主见、并表达无忌胡寅,此时也几乎要忍耐不住。
但赵玖沉默下,却也跟着这位‘人之将死,万事无忌’宗相公来个石破天惊:
“家人哭,何如路人哭?兵祸连结,天下纷乱至此,死难者数以百千万……身为天子,当着外人面,当然要说下孝悌,但其实哪有功夫顾及区区家人?朕本该想着军械粮草钱帛,顾及士卒守臣城池,以求天下早日太平才对,别不足为论。”
此言既出,第个有反应,却是御史中丞胡寅,其人当即从案后站起,面红耳赤、意欲作言,却竟然时不知道该说什,只能怔立彼处。
而宗泽与赵官家起回头看眼此人,也都不以为意,而是继续相对攀谈,宛如说什闲话般:
不过,随着众人落杯,下刻,随着这位宗相公继续开口,所有人却是再度紧张起来:
“官家,杜充堂堂大臣,不知又为何被官家亲手杀于堂上?”
“其子杜岩亲自出首相告,杜充与挞懒相约不战,有违昔日八公山明诰……”赵玖已经回复简洁利索,但言至此处,反而兀自声喟叹。“其实,即便是以此而论,犹然可杀可不杀,只是若不杀他,则不能妥当取得兵权,震慑东京留守司诸统制官,以求即刻出兵;二则,朕心不能平!”
“官家今日着实坦荡。”宗泽不由笑对。
“对上宗相公,朕不敢不坦荡。”赵玖从容拱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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