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时候却有深脚浅脚脚步声慢慢传过来,伴随而来还有嘶哑里藏着难掩振奋与激动声音:“村子!转过前面两座山就有村子!跑到前面去看到炊烟!”
谢危不大想睁眼。
那脚步却来到他身边,声音也来到他身边,有人用力地摇晃着他:“们很快就能走出去,醒醒,你醒醒,不要睡过去!”
谢危又觉得她聒噪。
然而那小丫头见他不醒,却惶然恐惧起来,胆小地哽咽,声音里都带哭腔:“你不要睡,婉娘说这样会醒不过来。你死怎办,好怕死人……”
省得谢危老拎她在身边看着。
受点气就受点气吧。
所以她照旧摆出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态度,转身便从谢危近旁案上斜抱琴,要告辞离去。
少女身量已如抽枝嫩柳,纤细柔软,袭浅紫留仙裙,垂落裙裾随脚步轻轻晃动,姿态里竟有几分自然娴雅。
与当年上京时候天差地别。
谢危也是拿她没什办法,声音里添几许无奈。
之前是在气头上。
可待这两日冷静冷静,姜伯游与燕临当初恳求与托付便又浮上心头,且他还是应承过,只因猫儿这般些许小事,便对她个未满双十小姑娘疾言厉色,伤她颜面,终究过分些。
更不用说还是他武断在先。
有些小性子姑娘都得哄着,约莫是吃软不吃硬吧?
谢危还当她或许担心自己,没料想是怕他死吓着她。
那时候便想,遇到山匪夺路而逃她不怕,奔走荒野山魈夜号她不怕,身陷险境难以脱困她不怕,区区个死人有什好怕?
死人可是世上最好人。
既不会笑里藏刀,也不会阴谋诡计。
但听她哭得真切,哭
按理说,谢危不该想起;可这时她抱琴而起姿态,却奇异地同他记忆里那无法磨灭幕重叠。
深山月明,荒草丛生。
那深暗幽魅树影里隐隐传来山魈夜号,树叶经年堆积在泥土上腐烂气息与周遭草木气味混在起。
他烧得厉害,病得昏沉。
靠在那几块山石下,几乎就要睡过去。
谢危打量她神情。
却见她有些惊讶地抬眸看他眼,仿佛不大敢相信这样话竟会从他口中说出,但也只这瞬情绪泄露,下刻便全敛进去,垂首道:“先生言重,学生不敢生先生气。”
姜雪宁是原本就不想与谢危打交道,上世此人给她留下印象实在太坏,这世意外有更多接触,也本非她能控制。
理智告诉她,离得越远越好。
昨夜她回去想过,尽管谢危扔《女诫》,与其他先生确非丘之貉,她也有心要为自己辩解并非无故不听张重讲学,可冷静下来想,误会未尝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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