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刻张遮忍耐到十分。
他知对方戏弄自己,退步垂眸道:“下官立身正,不惧流言;娘娘之言行,却未必不惮蜚语。朝野非议,恐非您所乐见,还请娘娘慎重。”
低垂目光,只能看见姜雪宁那绣着凤尾片衣角。
有片刻安静。
然后接着便是几瓣绿梅进入视线,竟是姜雪宁那枝绿梅点在他眼角。随着他轻抬眸,那细瘦枝条末端有微冷尖锐木刺,在他眼角划极淡极细道血痕。
他道:“下官有事在身,娘娘容让。”
姜雪宁摆手叫宫人都避得远远,偏挡住他路,瞧着他那道冷峻眉,竟执着那枝绿梅,抬起他削尖下颌来,打量他这张脸,语藏戏弄:“张大人脾气又臭又硬,可这眉生得却是好看。倘若本宫偏是不让你过呢?”
这般言行哪里像是母仪天下皇后?
张遮终于拂开她,肃然张脸,冷冰冰地道:“娘娘乃是国之母,位极坤宁,行止当有其度,事圣上是夫亦是君。如此轻佻之言,恐惹朝野非议。”
姜雪宁仿佛没料着他竟会说话。
有红,有白,有黄。
独姜雪宁自己手里那尺许长、欹斜细细枝,竟是如豆浅绿之色,甚是稀罕。
听闻宫中御花园东角栽着树世所罕见绿梅,乃是先皇沈琅登基年后,那位国师圆机和尚同帝师谢危打赌输后种下,每逢冬寒时节开放,梅瓣皆是浅绿之色。
宫人们都很爱惜,不敢擅动。
可落到姜雪宁手中却是随意攀折,轻轻巧巧地捏赏玩,半点都看不出它珍贵。
疼
先是怔怔,随即才像发现什好玩事似,拍手道:“还当你是个锯嘴闷葫芦,为难你许多回以为你修炼成谢居安第二,正觉没趣。不成想也有压不住火气时候嘛!”
张遮不为所动,只道:“娘娘如此,置圣上于何地,置下臣于何地,又置礼义廉耻于何地?”
他头回在避暑山庄见到姜雪宁时,便是这般。
岂料姜雪宁听此言,方才玩笑般神情虽然没变,眸底却压分戾气,反让她张脸艳色倍增,走到他面前,几乎脚尖抵着他脚尖,扯唇角:“谁叫本宫头回见,就属意于张大人呢?”
这般话,本该是缠绵缱绻情话,可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轻浮乖戾,暗地是十分尖刻嘲讽!
他自知撞见姜雪宁便没好事,躬身行礼后不欲惹事,是以让行左侧,从旁离开。
不想他往左边走,姜雪宁便往左边站;
他往右边走,姜雪宁便往右边站。
无论如何都正正好把他堵住。
张遮于是知道她又起捉弄之心,原就寡淡冷刻面上越发没表情,瞥见她弯着粉唇似笑非笑地看自己时,更觉股烦乱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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