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危却忽然想:她本该是园中花,不应是原上草。
走到近前时,头顶是片高高树影,遮挡萧瑟寒夜里本就不多星光,姜雪宁未免有些看不清
可始终没有听到她任何句“慢点”,或者“等等”请求。
她只是竭力跟上他脚步。
谢危下觉得像是回到当初那个时候。
他回头看向她。
姜雪宁落在后面。原本精致衣衫在行走中被周遭枝桠荆棘划破些许,显出几分狼狈,梳起来乌发也凌乱地垂落几缕。她捡根木棍在手里当拐杖,可毕竟没有他高,也没有格外强健体魄,走得格外艰难。完全是紧咬着牙关,凭骨子里股不屈傲气撑着。
他们行进声音,在空寂中被无限放大。
有时甚至使人疑心那不是自己发出声音,而是身后有别东西跟着。
这种感觉,格外地熟悉。
姜雪宁以为自己已经忘却很久,可当相同情形,相似处境,重新来临时,旧日那些不堪琐碎记忆,便都从某个已经被黑暗覆盖久角落里浮现出来。
像是潮水褪去后露出礁石。
?”
谢危折断前面挡路根树枝,坦然得很:“泰安往北便是济南,只需翻过这片山野。最危险地方便是最安全地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姜雪宁彻底无言。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天知道是不是不小心葬身虎腹!
像是根原上野草。
沉默,坚韧。
那样神态,轻而易举与当初那恓惶自尊少女重叠在起。
比起六年前,她只是长高些,长开些。
其实没有什真正改变。
虽然已经在流水侵蚀下和尘沙堆积下,改变原本形状,甚至已经挪动原来位置,可他仍旧在,直在,从未消失。
只有在这种天地间再无尘俗干扰、整个人都被恐怖自然所笼罩时候,人才能真正意识到自己渺小,真真切切地面对自己满是创痕深心。
谢危已经很有会儿没听见她说话。
只能听见背后深脚浅脚行进声,有时近些,有时远些。
还有那渐渐明显喘息。
深秋时节要在山中行路,绝不是件容易事情,何况乎放眼朝四周望去,丛林密布,阴风呼号,山势崎岖险峻,走不到多长时间,便让人气喘吁吁,精疲力竭。
谢危手长脚长,在前面开路。
姜雪宁开始还同他说上两句话,后面却是既没心情,也没力气。才不过两刻,额头上就已出层汗,只顾得上低头走路,踩着谢危在前面留下脚印,吃力地步步往前走。
深夜山野,万籁俱寂。
枯枝腐叶在林间铺厚厚层,浅处能陷下去半个脚掌,深处却能埋掉人半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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