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十下,眼看着暗红血染透华苍衣衫,少微侧过脸,皮肉被击打声响在他胸腔中回荡,每响次,都是次闷痛。
最后十下,少微闭闭眼,再看不下去,转身进营帐。
华苍没有说句为自己脱罪话,也没有因为疼痛哼出声,他望着少微,将他纠结和心软尽收眼底。
轻笑声,
峙林城军营正中央,太子身戎装,负手而立,冷眼看着单膝跪在面前人。
廖束锋从旁求情:“殿下,军中粮草短缺,朝中又迟迟不给说法,华将军也是时情急……还请念在华将军先前守城有功份上,网开面吧。”
“网开面?”少微哼声,“就因为他时情急,落沙城没打下来,峙林城还差点丢,险些铸成大错,战场上谁能给他网开面!”
华苍道:“末将甘愿领罚。”
少微站得笔直,双手在身后紧紧绞着,半晌,语气平静地下令:“华苍擅自提前出兵,罚军杖百。”
太子监军,自是要恩威并施,少微在羽林军护卫下前往峙林城,顺带捎上南方收缴上来部分粮草。
行人浩浩荡荡地向西北走,少微心焦于华苍那边战况,路上半点不敢耽搁。
这是少微第次去那远地方,以往他去得最远不过是莫干城夏宫,还是陪着他父皇避暑去。他常常想,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他却连自己国家领土都没有好好看过,哪里能当好个储君呢。
皇宫再大,与天下相比,不过沧海粟。
皇帝大约也是这般想,才会放任他走这遭。
违抗军令是死罪,少微不敢拿这条罪治他。皇帝那条“暂缓夺城”指令被他截下来,华苍此番作为便成未等到军令下达、迫不得已擅自行动。
但错终究是错,即便再不忍,少微也必须处置他。
华苍被剥夺决策权,罚年军俸,还要挨这百军杖。
沉重木杖击落在华苍身上,前三十下,他赤裸上身浮起道道鲜红血棱子,少微抿着唇,脸色有些发白。
再三十下,汗水凝在华苍鬓角上,他眉头微微蹙起,少微负手站在那里,紧紧攥着手心,几次欲言又止,又堪堪忍回去。
越靠近边塞,入目便是越多苍凉,原先踌躇满志渐渐被消磨。当看到逃避战乱流民衣衫褴褛,蜂拥着争抢个馒头,看到他们畏缩而希冀地望着他,成群地聚在远处,朝着自己队伍磕头跪拜,少微终于明白这份担子究竟有多重。
父皇说,软弱从来不是百姓。
即便百姓们手无寸铁,即便他们自己都吃不饱饭,只要他们信你,你就是天,就必须所向披靡。
再跨过个郡县,便是冕州境内,战场近在眼前。
少微深吸口气,策马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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