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澡堂出来,马琴心情是沉闷。那独眼龙恶骂,至少在这点上已收到预期效果。在秋高气爽江户街头,缓缓地走着,把澡堂里听到批评过细琢磨,觉得无论从哪点说,都可以马上证明那是不足挂齿愚论,可是被扰乱心情,时却不容平复下来。
他抬起不快意眼,望望两边店铺,这些店铺同他现在心情全不相干,他们都正忙着自己本月份营业。那些“各地名烟”柿色布帘,“道地黄杨”黄色梳形市招,“轿灯”、“卜易算命”旗子……乱杂杂排街,在他眼里溜过去。
“干吗要为这种无聊攻击去操心呢?”
马琴又想
京传(9)作品。”
马琴眯起眼睛远望这个讲坏话家伙,在水汽中看不大清楚,好像就是刚才那梳小银杏头独眼龙。可能他刚才听平吉大捧《八犬传》,起反感,这回特地当着马琴面发泄出来。
“马琴写东西,第就是绕笔头,没有什内容,好像三家村老学究讲四书五经,同当前世界毫无关系。只消看他写全是古代事,就可以证明。比方阿染久松,他不叫阿染久松,偏偏叫做松染情史秋九草。马琴大人这种调调儿,还可举出许多例子。”
马琴对自己向抱优越感,听这恶意攻击,也不想生气,他边对这种话感到触心,边对说话人也并不憎恨。他只是要表白表白对这种批评轻视,可是大概由于年龄关系,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同他比起来,九(10)和三马(11)就不起,他们写出来人物,就是活生生,决不卖弄学问,玩小手法,究竟跟这位蓑笠轩隐者(12)大不相同啰!”
照马琴经验,听人讲自己作品坏话不但不痛快,而且也有不少危险。并非听坏话就丧失勇气,倒是为否定别人意见,在以后创作动机上,会增添种反感情调;从这不纯动机出发,便有产生畸形艺术危险。对于味迎合读者作家不去说它,凡是多少有点气魄作家,是容易犯这种毛病。所以对于那不好批评文章,他向尽可能不去看它,可是另方面,倒还是受到诱惑,想听听这类批评。这回在浴池里听到这小银杏头恶骂,大半也出于这样诱惑。
他这样想时,觉得自己泡在池里也太愚蠢,便面听小银杏头话声,面使劲站起身来,跳出石榴口。走到外边,望见窗外青空和阳光下红柿子。马琴便在水槽前,平心静气地洗起来。
“总而言之,马琴不过是个文丐,也算什日本罗贯中。”
浴池里那家伙,还当马琴仍在池子里,依然继续猛攻。可能他由于只有只眼睛,没瞧见马琴已出石榴口吧。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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