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朝她打个躬,道:“这位姑姑,不知厂公现下何处,劳烦带个路。”
“你说你,身子还虚着呢,怎就起来?”妇人瘸拐地走过来,拉住他肘子,“还姑姑?你从前都叫姐,现在怎就成姑姑,咒老得比你快是不是?是莲香呀,小潋,你不认得?”
夏侯潋怔怔,瞪大眼睛叫道:“莲香姐?”
妇人笑意盈盈,圆脸庞,双眼睛笑得弯弯,云鬓蓬松着往上扫,脑后倒挂梳个燕子髻,抹桂花发油,**得漆黑油亮。她穿着月白色实地纱衣裙,走路时候往左歪,是当年在谢府时候腿脚被打坏。
阔别多年,莲香变化大极。她看着富态多,梳妇人发髻,看来已经嫁人。没想到沈玦能把莲香找回来,夏侯潋觉得高兴。
眼泪滴滴砸在珠子上,沈玦深深伏下去,将额头抵在夏侯潋手臂上,闭上眼。是祈求,也是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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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潋醒来时候已经是下午。
青缎帐子遮住光,他睁开眼睛,看见外头桌椅瓶樽影影绰绰影子。身子下面褥子软得不像话,他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云里。鼻尖缠着香味儿,是被褥散出来。他知道富贵人家床褥都会熏香。手包扎过,大馒头似,麻麻疼。
他坐起来,撩起帐子,才发现自己身上褂子也换过。半旧杭罗亵衣,轻飘飘,挂在身上感受不到重量。是别人穿过,似乎带着那个人温度和气息,阵阵地扑上他鼻尖。
“哎,你这小子,这大人还这不省心。”莲香捧着他手,问,“瞧肿这样儿,也不知道养多久才能养回来。”
其实这个对夏侯潋来说算小伤,没伤筋没动骨,就是受刑时候难受点儿。他从前还在尸山血海里闯荡时候,好几回都是从阎王爷那儿走
这间屋子也是别人。雕花拔步床,八仙围子罗汉榻,水磨楠木靠背椅和脚凳,门边上立两尺来高景泰蓝方樽。睡得太久,夏侯潋脑袋还有些迷糊,这屋子是谁?他站起来,赤脚走几步,墙上挂件金丝绣线大红底蟒袍,他忽然明白,是沈玦。
檀木衣架上挂他黑色苎麻布衣,两手馒头似,不好使唤,他十分费劲儿地穿上衣裳,又穿上鞋,推开门走出去。在屋里待太久,外头光刺眼,夏侯潋眯着眼睛适应好阵,才看清眼前小庭院,青砖地,台阶下面两缸菡萏,枯,墙外有棵梨树。
像秋梧院。
往事如鸦羽般纷纷落于眼睫,他好像看见许多年前两个少年,个闷头读书,个在花盆里找蚂蚱。他慢慢在台阶上坐下来,望着庭院发呆。
个妇人从月洞门走进来,抬眼见他,“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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