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岐山这大山沟里,无法满足年轻人眼界与求知欲望,是个把少年熬成中年、把中年熬成老朽熬到死看不到生气地方。制造厂受军方支援,不缺基建资金,他们这大片大片厂房和宿舍区,都是白墙红砖楼房,在六十年代就电力热力充足,冬天烧暖气、洗热水澡。可是就有样,进来,就很难再调出去。当初服从分配报效国家社会主义大生产崇高理想神圣使命,逐渐被流年岁月催磨掉,人心浮动。回城,是每个华发早生中年男女心底难以磨灭渴望,日夜念想。
他们这地儿不缺钱,不缺粮食,即便三年自然灾害,军队附属大院
孟小北:“坏,咱妈铝盆漏大洞。”
孟小京:“你刚才把盆打漏啦。”
孟小北:“糟糕,这盆可贵!咱妈上回拿省下来粮票跟人家换,两斤面粉才换到这个盆。”
孟小京:“哥哥怎办?咱妈打人可疼。”
孟小北:“你别告诉咱妈,就说西红柿太沉,盆沉得漏个洞,记住吗?”
觅红砖头,吃你小北爷爷砖头。待他再回过身时候,群孩子吓都被他吓跑,谁敢接他砖头啊!
“孟小京,甭哭,人都跑。”
孟小北眼皮翻,摆头,老大派头。
他拉过小哭包手,笑嘻嘻地把盆扣他弟脑袋上,道买西红柿去。合作社大婶下班,西红柿撮堆儿卖,三分钱,买满满盆!
“哥,沉死,端不动。”
孟小京眼里还带着泪:“哈哈,西红柿怎能把盆弄出洞,哈哈哈!”
俩人路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个在前面端,个追在屁股后面捡漏儿……孟小北直认为,他弟只要不跟他争夺父母亲有限精力与关爱,就是个很可爱弟弟。
当晚,孟小北也如意料中被他妈妈罚站,站在卫生间门口,脚边搁着那个漏掉盆。他挨打罚站家常便饭,后背抵着墙,左腿扎马步,右腿搂上来架在左膝上,双手合十,做弥陀打坐状,自得其乐。他弟扒门缝瞧他,哈哈哈地乐。
童年原本单纯无忧,色泽如天空般纯净。孟小北那时也喜欢爬到后山上,用草叶吹哨子,追着邻村羊群起哄吆喝,夕阳下帮村里小哥赶羊,或者仰面朝天躺在山梁上,数云间大雁,心随着雁儿在空中自由翱翔,直到晚霞把最后束阳光融没,西沟就是他家园……
孟小北当时并不知晓,这个家庭关乎他哥俩命运前途争论正悄然发生。
“端不动也得拿回去,三分钱呢,不能浪费。”
“哎呦,胳膊,胳膊……”
“累死,累得想撒尿怎办!……”
小哥俩四只手端着铝盆西红柿,步歪往家蹭。
孟小京:“漏漏!哎呀,西红柿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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