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道:“当初先生要学生专心做学问,学生拒绝,因为学生自觉不是潜心做学问人,而是想匡扶济世,学生容留耶稣会士、为西学张目,正是看重这些传教士能带来实用之学,可以补益儒学在实用方面缺失,学生之心,天日可表。”
刘宗周点点头,表示相信张原表白,却道:“世道之衰,不在于西学之有无,而在于士大夫不知礼义为何物,举天下贸贸然奔走于声利之场,这才是国之大忧,你援引西学济世,岂不是舍本逐末?”
张原道:“人之趋利如水之趋下,这只可利导,不能强行遏止,江南富庶,也正是因为经商者众,这不是世道之衰原因,泾阳先生曾说‘经商何足讳也,富而好礼,可以褆躬;富而好行,其德可与泽物,顾人之用之何如耳’,经商、财富,不是罪恶,而在于怎样对待财富。”
刘宗周敬佩已故东林领袖顾宪成,顾宪成是赞成经商,张原就用顾宪成话来开导刘宗周,刘宗周却道:“你说人趋利如水趋下,这岂不是天主教性恶论!”
儒家主张人之初性本善,天主教主张原罪,这真是水火不容啊,张原谨慎答道:“启东先生,
微以袖掩口忍笑,穆真真也是有些忍俊不禁——
张原对刘宗周道:“不往会同馆那边去,学生下车陪先生步行走程吧。”说罢放下车帷,让穆真真从他腿上挪过去与王微同坐,他好方便下车。
积雪被铲到大街两侧,堆垒得好似两道冰雪矮墙,午时阳光朗照,映得雪墙格外晶亮,道路也格外整洁,张原与刘宗周跟在马车后面往南而行,刘氏仆人牵着驴随后——
刘宗周皱着眉头,边走边捋着山羊胡子,走小半里路才开口道:“张介子,还记得那年离开山阴时在越王桥上遇到你和祁彪佳吗?”
张原道:“记得,先生还叮嘱和祁虎子到无锡拜访高景逸先生。”
刘宗周点点头:“去年辞官回绍兴,路过无锡也去拜会南皋、景逸两位先生,两位先生对你是赞赏有加、期望甚殷。”
张原道:“南皋先生、景逸先生奖掖后进不遗余力,晚辈受益实多。”
刘宗周道:“那日在越王桥头,你说‘圣贤之学,有以济世’,很是欣赏,可如今,你却改变初衷,奉西洋学问为圭臬,这是为何?”
张原道:“先生试想,论名声,学生如今金榜题名,是翰林新贵,名声有,结交西洋教士并不能增进学生名声,只怕还会有损;论利,学生亲眷自有生财之道,朝廷也有俸禄,学生不用为日常用度操心,而那些西洋教士除送三棱镜、万国地图之外,难道还有银钱送?所以说,学生为西学张目,不为名不为利,那又为是什?”
刘宗周道:“这确让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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