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心道:“不急?今日别,只怕不会再有闻笛机会吧。”笑道:“相传古高贤有无弦琴,意兴来时,就在无弦琴上虚弹番,兴尽则罢,方才也算是虚吹曲,英台兄想必也已意会?”
祝英台笑道:“无弦琴?那应该是琴技低劣要藏拙吧,好比服五石散,玄想得自以为妙不可言,其实只是默坐而已。”
祝英台言谈总是这般锐利,陈操之望着祝英台笑容,心里暗道声惭愧,没想到祝英台还有两个梨涡笑靥!以前祝英台从没有在他面前这般不加掩饰地笑过,无非是嘴角微动、浅笑而已,而且粉又搽得厚,相处这久,他还真没发觉祝英台这两个梨涡,虽说男子有梨涡酒靥也不稀奇,只是看着还是有点怪——只不过这祝英台应该不是男子。
渡船到岸,陈操之先上岸,又朝祝英台作揖道:“英台兄,随船回去吧,日后若有暇,请与令弟英亭道来钱唐陈家坞,必扫榻相迎。”这是客套话,话说出口才觉得稍微有些不妥。
祝英亭却未留意,带着那抱琴小婢也下船,说道:“水路送君程,陆路再送程,反正都送出百里外,干脆送个痛快。”
着——
陈操之道:“与英台兄相交数月,从未听到英台兄操琴,英台兄可谓良贾深藏若虚者也。”
祝英台道:“每日都弹琴,只是子重兄无缘听到罢。”又补充句:“也不愿意弹给别人听。”
陈操之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祝英台跪坐在舱中苇席上,解开布囊系带,取出具桐木古琴,形如蕉叶,琴身线条优美,涂生漆,架弦硬木不用钉榫,而以鹿角霜衔接,琴尾浅槽两侧镶以名贵青玉——
祝英台调好弦,由跪坐改为趺坐,七弦琴搁在膝上,抬眼看着陈操之,微微笑,俯首低眉,左手按弦,右手弹弦,“铮”声悠悠颤音,顿觉松风古韵扑面而来。
陈操之无语,心道:“这话稀奇,送别还有送个痛快之说。”感其厚意,也未再婉拒。
祝英台道:“渡船还要好会才过来,子重兄先上路吧,陪你
祝英台弹奏便是嵇康琴曲《长清》,这首曲子陈操之很熟悉,他曾把《长清》、《短清》这两支琴曲改编成洞箫曲,但现在听祝英台用七弦琴铮铮淙淙地奏来,别有另番意会,七弦琴音色深沉,琴音清透不散、韵味悠长,前音犹袅,后音继至,仿佛流水疾徐相继。
陈操之悠然陶醉,扶着船舷手指不自禁地伸缩按捺起来,仿佛柯亭笛在手,应和着琴曲节奏。
曲既罢,祝英台看着陈操之修长跳动手指,笑问:“子重兄是否也笛意大发,很想吹奏?”
陈操之道:“柯亭笛在岸上——英台兄要听吹笛?”
祝英台道:“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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