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善先生是个典型
英国人，对什
事，他总有他自己意见，除非被人驳得体无完肤，他决不轻易放弃自己主张与看法。即使他意见已经被人驳倒，他还要卷土重来找出稀奇古怪话再辩论几回。他似乎拿辩论当作
种享受。他话永远极锋利，极不客气，把人噎得出不来气。可是，人家若噎得他也出不来气，他也不发急。到他被人家堵在死角落时候，他会把脖子憋得紫里蒿青，连连摇头。而后，他请那征服
他人吃酒。他还是不服气，但是对打胜敌人表示出敬重。
他极自傲，因为他是英国人。不过，有人要先说英国怎样怎样好，他便开始严厉批评英国，仿佛英国自有史以来就没作过件好事。及至对方也随着他批评英国，他便改过来，替英国辩护，而英国自有史以来又似乎没有作错过任何件事。不论他批评英国也罢，替英国辩护也罢，他行为，气度，以至于举动，没有点不是英国人。
他已经在北平住过三十年。他爱北平，他爱北平几乎等于他爱英国。北平切，连北平风沙与挑大粪，在他看，也都是好。他自然不便说北平比英国更好，但是当他有点酒意时候，他会说出真话来："
骨头应当埋在西山静宜园外面！"
对北平风俗掌故，他比般北平人知道还要多些。北平人，住惯北平，有时候就以为切都平平无奇。他是外国人，他眼睛不肯忽略任何东西。凡事他都细细看，而后加以判断，慢慢他变成北平通。他自居为北平主人，因为他知道切。他最讨厌那些到北平旅行来外国人："星期工夫，想看懂北平？别白花钱而且污辱北平吧！"他带着点怒气说。
他生平大志是写本《北平》。他天天整理稿子，而始终是"还差点点！"他是英国人，所以在没作成件事时候，绝对不肯开口宣传出去。他不肯告诉人他要写出本《北平》来，可是在遗嘱上，他已写好——杰作《北平》著者。
英国人好处与坏处都与他们守旧有很大关系。富善先生，既是英国人，当然守旧。他不单替英国守旧，也愿意为北平保守切旧东西。当他在城根或郊外散步时候，若遇上位提着鸟笼或手里揉着核桃"遗民"，他就能和他谈谈几个钟头。他，在这种时候，忘记英国，忘记莎士比亚，而只注意那个遗民，与遗民鸟与核桃。从个英国人眼睛看，他似乎应当反对把鸟关在笼子里。但是，现在他忘英国。他眼睛变成中国人，而且是个遗民。他觉得中国有整部特异，独立，文化，而养鸟是其中部分。他忘鸟苦痛，而只看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