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回了家,用左手写了封信:“父亲大人金安:儿回家种地,怕大人不准回去,故不辞而别也。路上之事,到家再禀。儿十成顿首。”写完,封好,二哥说了声“不好!”赶紧又把信拆开。“十成会写字不会呢?不知道!”
想了好大半天,打不定主意,最后:“算了,就是它!”他又把信粘好,决定在天黑之后,便宜坊上了门,从门缝塞进去。
,叫官兵看见,不就……”
“是呀!”十成爽朗地笑了一声。“我这不是赶快系好了扣子吗?二哥,你是好人!官兵要都象你,我们就顺利多了!哼,有朝一日,我们会叫皇上也得低头!”
“十成,”二哥掏出所有的几吊钱来,“拿着吧,不准不要!”
“好!”十成接过钱去。“我数数!记上这笔账!等把洋人全赶走,我回家种地,打了粮食还给你!”他一边说,一边数钱。“四吊八!”他把钱塞在怀里。“再见啦!”他往东走去。
二哥赶上去,“你认识路吗?”
十成指了指德胜门的城楼:“那不是城门?出了城再说!”
十成不见了,二哥还在那里立着。这里是比较凉爽的地方,有水,有树,有芦苇,还有座不很高的小土山。二哥可是觉得越来越热。他又坐在石头上。越想,越不对,越怕;头上又出了汗。不管怎样,一个旗兵不该支持造反的人!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精明,作了极大的错事!假若十成被捉住,供出他来,他怎么办?不杀头,也得削除旗籍,发到新疆或云南去!
“也不至于!不至于!”他安慰自己。“出了事,花钱运动运动就能逢凶化吉!”这么一想,他又觉得他不是同情造反,而是理之当然了——什么事都可以营私舞弊,有银子就能买到官,赎出命来。这成何体统呢?他没读过经史,可是听过不少京戏和评书,哪一朝不是因为不成体统而垮了台呢?
再说,十成是要打洋人。一个有良心的人,没法不佩服他,大家伙儿受了洋人多少欺侮啊!别的他不知道,他可忘不了甲午之战,和英法联军焚烧圆明园啊。他镇定下来。十成有理,他也有理,有理的人心里就舒服。他慢慢地立起来,想找王掌柜去。已走了几步,他又站住了。不好!不能去!他答应下王掌柜,帮他留下十成啊!再说,王掌柜的嘴快,会到处去说:儿子跑了,福海知道底细!这不行!
可是,不去安慰王掌柜,叫老头子到处去找儿子,也不对!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