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男女事儿可不能这随便。把同行中朋友全放下,连师傅师母都懒得去看,仿佛是要由这个世界脚跳到另个世界去。这样,觉得才能独自把那桩事关在心里头。年头改变教裱糊匠们活路越来越狭,但是要不是那回事,也不会改行改得这快,这干脆。放弃手艺,没什可惜;可是这放弃手艺,也不会感谢“那”回事儿!不管怎说吧,改行,这是个显然变动。
决定扔下手艺可不就是准知道应该干什去。得去乱碰,像支空船浮在水面上,浪头是它指南针。在前面已经说过,认识字,还能抄抄写写,很够当个小差事。再说呢,当差是个体面事,这丢老婆人若能当上差,不用说那必能把名誉恢复些。现在想起来,这个想法真有点可笑;在当时可是诚心地相信这是最高明办法。“八”字还没有撇儿,觉得很高兴,仿佛已经很有把握,既得到差事,又能恢复名誉。头又抬得很高。
哼!手艺是三年可以学成;差事,也许要三十年才能得上吧!个钉子跟着个钉子,都预备着给碰呢!说识字,哼!敢情有好些个能整本背书人还挨饿呢。说会写字,敢情会写字绝不算出奇呢。把自己看得太高。可是,又亲眼看见,那做着很大官儿,天到晚山珍海味吃着,连自己姓都不大认得。那,是不是学问又太大,而超过做官所需要呢?这个聪明人也没法儿不显着糊涂。
慢慢,明白过来。原来差事不是给本事预备着,想做官第得有人。这简直没事,不管有多大本事。自己是个手艺人,所认识也是手艺人;爸爸呢,又是个白丁,虽然是很有本事与品行白丁。上哪里去找差事当呢?
事情要是逼着个人走上哪条道儿,他就非去不可,就像火车样,轨道已摆好,照着走就是,出花样准得翻车!也是如此。决定扔下手艺,而得不到个差事,又不能老这闲着。好啦,面前已摆好铁轨,只准上前,不许退后。
当巡警。
巡警和洋车是大城里头给苦人们安好两条火车道。大字不识而什手艺也没有,只好去拉车。拉车不用什本钱,肯出汗就能吃窝窝头。识几个字而好体面,有手艺而挣不上饭,只好去当巡警;别先不提,挑巡警用不着多大人情,而且挑上先有身制服穿着,六块钱拿着;好歹是个差事。除这条道,简直无路可走。既没混到必须拉车去地步,又没有作高官舅舅或姐丈,巡警正好不高不低,只要肯,就能穿上身铜纽子制服。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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