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我吃了多少苦头,又怎能说得完。我来到首尔之后,在龙山站前拿着铁罐做了一段时间的乞丐,还跟在讨饭的身后混了几个月。此后,我四处辗转着卖过口香糖、擦过皮鞋、拾过破烂、卖过报纸,有时被人踢、被人骂,被人往脸上吐口水,但我没有被这些磨难打垮,总算挺过来了。从那时起,只要谈起所受的苦,我就滔滔不绝,都可以写几本书了。不过,现在我就大致略过吧。
就这样,我长大了,慢慢领悟了在这个陌生刻薄的世界活下来的要领。不过,当我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在夜路上徘徊的时候,万家灯火如天上的星星般闪耀,其中却无一处给予我一丝温暖,这个现实是多么令人孤单与伤感。战胜这种孤单与悲伤的路只有一条,那便是攒钱。
我像是一粒不知自己来自何方的无名草籽,被丢弃在了这片土地上。对我来说,只有金钱才是立足于这个世界的资格证。我执着地攒钱,一件破衣裳撑几个月,一日三餐只靠三百韩元的粗面条或者方便而凑合。攒下来的钱一分也没花,全部存到了银行里。看着以我的名字“金兴南”三个字开户的银行存折上的钱一分一分地多起来,心里十分欣慰。我感觉这是我在这片土地上活着的证据与活下去的保证。晚上一个人躺着的时候,我常偷偷用指尖不断触摸着藏到口袋深处的储蓄存折,顿时便备感安慰,勇气大增。
二十八岁那年,我的人生中又出现了一个新的考验。我当时在首尔退溪路一家旅馆做服务员,旅馆二层拐角客房里长期独居着一位稳重儒雅的绅士。我早晚去房间做打扫,还为他跑腿办各种事,不知不觉彼此开始聊天,我逐渐了解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刚开始我还觉得诧异,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独自生活在旅馆里。后来才知道,他在美国生活了三十年,是一位归国侨胞。或许是出于
,上下打量着成万的身体。
“这小子也是孤儿院的吗?”
他问院长。
“是的。”
“刚才为什么不给我们看?”
“他出去干活了。老大不小了,得慢慢学着自己干活挣钱吃饭了。”
“对,我也这么想。人就得自己挣饭吃。”
男人不断点头,向站在门旁的成万招招手,让他走近一点。男人摸摸他的手、小臂,甚至还摸了他的肩胛骨。那一刻,我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怨恨地看着一无所知、任由摆布的成万。终于,男人做了决定。
“这小子好。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健康、有男子气的家伙!”
成万跟随养父母离开孤儿院时,包括院长在内,孤儿院的成员们全部送到门外和他道别。我却独自躲进黑漆漆的棚屋角落,抹着眼泪无声地哭泣。第二天,我便逃离了那个孤儿院,坐上了开往首尔的夜行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