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爷吃完饭,回到自己屋中和小鸟们闲谈。花和尚,插翅虎,豹子头……他就着每个小鸟特色起鲜明名字。他自居及时雨宋江,小屋里时常开着英雄会。
他走,二妹妹帮着张大嫂收拾家伙。
“秀真还在学校里住哪?”二妹妹边擦筷子边问。秀真是张大嫂女儿。
“可不是;别提啦,二妹妹,这年头养女儿才麻烦呢!”花——壶开水倒在绿盆里。
“您这还不是造化,有儿有女,大哥又这能事;吃喝用要什有什!”
涮羊肉,他叫你娶头黄牛,也得算着!
老李急得直出汗,只能说:“再想想!”
“干吗‘再’想想啊?早晚还不是这回事!”
老李从月亮上落在黑土道上!从诗意降而为接家眷!自己打自己嘴巴!就以接家眷说吧,还有许多实际上问题;可是把这些提出讨论分明是连“再想想”也取销!
可是从另方面想,老李急得不能不从另方面想:生命也许就是这样,多分经验便少分幻想,以实际愉快平衡实际痛苦……小孩,是,张大哥晓得痒痒肉在哪儿。老李确是有时候想摸摸自己儿女小手,亲亲那滚热脸蛋。小孩,小孩把女性尊严给提高。
“话虽是这说呀,二妹妹,家有家难处。看你大哥那精明,其实全是——这就是咱们姐儿俩这说——瞎搿!儿子,他管不;女儿,他管不;天到晚老是应酬亲友,个人
老李不言语,张大哥认为这是无条件投降。
三
设若老李在厨房里,他要命也不会投降。这并不是说厨房里不热闹。张大嫂和二妹妹把家常事说得异常复杂而有趣。丁二爷也在那里陪着二妹妹打扫残余,不大精致羊肉片。他是言不发,可是吃得很英勇。
丁二爷地位很难规定。他不是仆人,可是当张家夫妇都出门时候,他管看家与添火。在张大哥眼中,他是个“例外”——个男人,没家没业,在亲戚家住着!可是从张家利益上看,丁二爷还是个少不得人!既不愿用仆人,而夫妇又有时候不能不齐出门,找个白吃饭而肯负责看家人有事实上必要。从丁二爷看呢,张大哥若是不收留他,也许他还能活着,不过不十分有把握,可也不十分忧虑这层。
丁二爷白吃张家,另有些白吃他——些小黄鸟。他小鸟无须到街上去溜,好象有点小米吃便很知足。在张家夫妇都出门时候,他提着它们——都在个大笼子里——在院中溜弯儿。它们在鸟世界中,大概也是些“例外”:秃尾巴,烂眼边,项上缺着块毛,破翅膀,个个有点特色,而这些特色使它们只能在丁二爷手下得个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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