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内德答道,“家父是经商的,原先在加来有间库房。父亲死得早,生意由母亲打理,一做就是十年。”他怅然一笑,“后来你们法国人从我们英国手里夺回加来,害得母亲倾家荡产。”
“王桥有没有法国人?”
“各地都有流亡的胡格诺教徒。洛弗菲尔德郊区
“那之后,您大概要回英格兰故乡吧?”
“这要看女王如何差遣。”
“您真是忠心耿耿。”
“能为她效力,是我三生有幸。”
伊莎贝拉换了一套问题。“英格兰的房舍和法国差别大吗?譬如说府上?”
西尔维忙得不可开交——也加倍地危险。
王室大婚在即,大批胡格诺信徒涌进巴黎城,塞尔庞特街小店的纸和墨供不应求。他们也要禁书——除了法语《圣经》,约翰·加尔文和马丁·路得抨击天主教会、针针见血的著作也成了抢手货。西尔维每天不辞辛苦,赶去城墙街仓库取书,再一一送到新教徒家里、下榻处,为此跑遍了巴黎的大街小巷,跑得腿脚酸痛。
她还得时刻提防。虽然驾轻就熟,但从来也没这般忙碌过。从前一周跑三趟,眼下一天就要跑三趟,每一趟都冒着被捕的危险。如此劳累,叫她身心俱疲。
内德就好比一片绿洲,让她觉得平静安稳。他关心自己,而不是紧张。他从来气定神闲。他夸她勇气过人——称赞她是女中豪杰。其实西尔维整日提心吊胆,但听了他这番赞美,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这天他第三次来店里,母亲跟他透漏了真实姓名,还请他留下来用午饭。
“我家里很宽敞,正对着王桥主教座堂。房子如今归家兄巴尼所有,不过我回去的时候还住在那儿。”
“正对着座堂——想来地方不错。”
“再好不过了。我最喜欢坐在前厅,从窗户能看见教堂。”
“令尊生前做的是哪一行?”
西尔维连忙制止:“妈,你怎么像宗教裁判官似的!”
伊莎贝拉事先没有和女儿商量过,自己拿了主意,这叫西尔维吃了一惊。内德欣然答应。西尔维有些措手不及,也不由心喜。
母女俩于是关了店门,请内德进了后屋。伊莎贝拉做了新鲜河鳟。鱼是当天早上刚捞的,配上西葫芦和茴香,喷香扑鼻,内德吃得津津有味。用过饭,母亲端出一碗青梅,果肉黄中带红,又拿出一瓶白兰地,颜色金棕。家里并不常备着白兰地,母女俩喝不惯烈酒,平常只喝葡萄酒,还要兑些水。看样子伊莎贝拉瞒着女儿早有准备。
内德讲起尼德兰的近况,听来让人忧心。“昂日不听科利尼指挥,中了埋伏,结果溃不成军,给俘虏了。”
伊莎贝拉的心思并不在昂日身上。她问内德:“您在巴黎还会住多久?”
“伊丽莎白女王需要多久,我就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