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烈,阵卷来,像刀割般,玫宝觉得滚烫面颊上,顿时裂开似,非常痛楚,刚才睡意,全被冷风吹掉,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外面游客稀少,只有对年轻情侣,穿着皮大衣,在栏杆边冻瑟瑟地偎在处。玫宝挨近栏杆,探头出去,阵沦肌浃骨寒气,从她头顶灌进去,冷得她牙齿开始发抖起来。这就是纽约,玫宝想道,站在皇家大厦顶上看纽约,好像从天文台望远镜,观察太阳系另些星球似,完全失去距离与空间观念,只见片无穷无尽黑暗里,堆堆、团团光球,在晃动,在旋转。人家都说在皇家大厦顶上可以看到洁白自由女神,可以看到玉带似赫逊河,可以看到天虹般华盛顿大桥,可以看到玻璃盒状联合国大厦。可是这是黑夜,这是黑夜里百零二层,四七二尺世界第高摩天楼上,纽约隐形起来,纽约躲在块巨大黑丝绒下,上面洒满晶光流转金刚石。罡风呼啸尖锐而强烈。片,两片,无数雪花,像枕头套里鹅绒,从空中抖落下来。空气冷凛,雪花落在两腮上,温润潮湿,玫宝觉得好像有无数个婴儿小嘴巴,在她鼻尖上、眼皮盖上,吹嘘着暖气,雪花随着风势,像溯海浪头,在空中韵律地起伏着,把整个幽黑大空,都牵动起来。那些闪烁光球,忽而下沉,寂灭消弭;忽而上升,像盏盏金灯,大放光明,愈飘愈近,好像浮到摩天楼顶栏杆边来,玫宝探身出去,双手伸到栏杆外,想去捞住那颗颗慧珠似明灯。她睫毛上积满雪珠子,在水光模糊中,她像看见那些金灯,都配上音符,明灭,琤琤琮琮,发出清越音乐似。玫宝忽然觉得这座百零二层摩天楼,变成棵巨大圣诞树,那些闪亮灯光,是挂在树桠上金球儿,雪花是棉絮,轻盈地洒在树干,而她自己却变成吊在树顶上那个孤零零洋娃娃。玫宝记得有年圣诞前夕,她半夜里穿着睡袍,偷偷爬到客厅里圣诞树下,把玫伦给她礼物打开,那是个银色镂花、灿烂夺目小音乐箱,她打开盖子,里面有个穿苏格兰裙子小人儿,蹦蹦跳跳地在跳苏格兰土风舞,音乐箱中,叮叮咚咚奏着那首温馨轻快《风铃草》。
“姊姊——”玫宝突然闷声叫道,她肥硕身躯紧抵住冰冷铁栏杆,两只圆秃白胖小手愤怒地将栏杆上积雪扫落到高楼下面去。
雪片愈飞愈急,替皇家大厦顶上,戴上顶轻软大白帽。
《现代文学》第二十期
九l*s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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