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似的人物的作风。白先勇肯接受这种“客观”的训练,而且有优异成绩的表现,表示他已具有创造伟大长篇小说的条件。我想他不可能停留在目前这种客观阶级上而满足;可能他已在进行写长篇,而我们可以预测在这个长篇中,早期小说的“主观”成分和近年小说“客观”成分一定会占同样的重要性:每一部伟大长篇可说都是“主观”境界和“客观”现实融和成一体而不再分化的一种东西。事实上,在他近年小说中,“主观”成分依旧存在,欧阳子女士说得好,读它们时,“我们好像能够隐约听见他的心声”。
白先勇早期小说可分两类:一类是或多或少凭借自己切身经验改头换面写成的小说:《金大奶奶》、《我们看菊花去》、《玉卿嫂》、《寂寞的十七岁》。这些小说在形式上都是第一人称的叙述,但讲故事的人同后期小说《谪仙记》里的“我”不相同,多少表露出作者童年、少年时代的自己。《金大奶奶》、《玉卿嫂》里的“我”,别人都叫他“容哥儿”,显然是作者自己的化身,虽然金大奶奶和玉卿嫂悲剧的故事,已经作者提炼过,不一定完全依据当年所记忆的事实。《我们看菊花去》里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姊姊,可能是虚构的人物,但这种深挚的姊弟之爱,我想有自传性的基础,在作者别的小说里也能见到。同时这篇小说的创作可能也受到威廉士(TennesseeWilliams)名剧《玻璃动物园》(TheGlassMenagerie)的启示。白先勇对威廉士似乎有偏好〔别的小说里他曾提到《欲望街车》和《流浪者》(TheFugitiveKind)这两部电影〕,可能因为他们对于畸形的小人物有同样的兴趣和同情。
白先勇抗战期间住在桂林,家里有很大的花园(“我爸那时在外面打日本鬼,蛮有点名气”——《玉卿嫂》),抗战胜利后,他住在上海附近虹桥镇,可能也住过南京,在读高中时,已迁居台北。我同白先勇虽然见过几次面,通过不少信,但从未谈及他的家世和私人生活,但从他作品上的推测,我们可以知道他早年的一些经历。
白先勇早期小说的第二类,幻想(fantasy)的成分较重,最显著的例子是《青春》,叙述一个老画家在白日当空的海边上,企图在绘画一个裸体少男的过程中,抓回自己已失去的青春。最后他想掐死那少年,因为那少年的每一举动,对他都是“一种引诱,含了挑逗的敌意”,最后少年一跳到水中,往海湾外游去,而老画家自己却“干毙在岩石上”,“手里紧抓着一个晒得枯白的死螃蟹”。这篇小说可说完全是寓言,题材和主题多少受了托马斯·曼中篇小说《威尼斯之死》(Dea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