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穿过树林，来到阳光下。脚下
草地松软，溪水发出响亮喧哗，水分充足草地上开满野花。
两匹马饮水。阿巴蹲在溪边捧水洗脸。
移民村家家户户墙上都贴着标语：移风易俗，养成卫生好习惯。新居水龙头
开，热水器呼呼喷吐天然气幽蓝火苗。平原边上移民村气候湿热，这种气候中，什
东西稍不注意，马上就腐烂。手上脸上沾
点什，不马上洗掉，就叫人恶心。爱出汗，不洗，不到两天就觉得自己像个，像个什呢？——从云中村来人终于找到比方——像村口那个臭豆腐坊。这个比方逐渐扩展，像镇上垃圾处理站，像邻村养鸡场排污口。就这样，云中村来人在移民村学会天天洗澡。脱光衣服站在淋浴花洒下冲洗自己。头身洗浴液泡泡。学这些东西，姑娘们最快，她们天洗两次三次。刚开始，大家都不好意思。明明站在卫生间，却像在人前脱光衣裳。出卫生间，也不敢看人，穿上衣裳也像没穿衣裳样。
阿巴捧起溪水洗脸，又把口漱。这才想，从离开移民村那天，就没
叶往前走。两匹马跟在后面。铃声叮当，在树影四合路上回响。
这片树林中还有些别树。
阿巴记得，首先会是株花楸树。
花楸树出现。花楸长着羽状叶子。春天开白色花，秋天结白色果。传说花楸枝头繁密浆果是熊酿制果酒好材料。熊攀到树上，用这些浆果把胃塞得满满当当。熊胃就是浆果发酵酒缸。熊吃饱浆果，就动不动待在树上，睡在树杈中间。等肚子里浆果发酵，变成酒。等酒劲冲上头，它们就快乐地拍打胸脯，摇晃树枝。最后，从树上掉下来，在树下昏睡，呕吐。那都是老辈人传下来故事。阿巴没有见过。但他相信这样故事。再后来年轻人，到仁钦他们这輩，都不爱听这样故事，说这是胡说八道。
再走阵，转个弯，还有棵丁香。
丁香花是山上最香花，香到可以让人头晕花。
就在这时，阿巴看到那道裂缝。地震发生那年，就出现在村后山上，使得泉水干涸。现在，这条巨蛇还在缓慢蠕动身体。在这里，它转身向下。巨蛇在画出界限。
云中村重生希望三年多前就已破灭。为此，他爬到山上祭坛前，仰望着雪山，责问过山神阿吾塔毗，怎忍心把云中村从他怀抱中推开。雪山却动不动，阿吾塔毗没有说话。
现在阿巴只感到安慰。根据巨蛇画出界限。云中村消失时候，曾经推动云中村水磨溪水不会消失，压在巨石下水磨坊也不会消失，妹妹可以永远留在山上，就在曾经云中村旁。
那棵丁香还在。再过十多天，就要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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