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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就在满38岁后大约一个月,威廉忽然发现自己成名了。一开始,他没有原先想像中的那麽慌乱,一部分原因是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算名人了(他和杰比都算是)。有时他跟谁一起出门,裘德或其他人,在曼哈顿下城热闹的市中心,有人走过来跟裘德打招呼,然后裘德介绍他:「艾伦,你认识威廉吗?」艾伦说:「当然了。威廉·拉格纳松。大家都认识威廉。」但不是因为他的工作,而是因为艾伦以前室友的妹妹在耶鲁时跟他交往过,或者他两年前帮艾伦朋友哥哥的剧作家朋友演出过剧本朗读会,或者因为艾伦是艺术家,曾跟杰比和亚裔亨利·杨一起办过联展,在开幕会后的派对上认识了威廉。在他成年以后的大部分时间,纽约市只不过是大学时代的延伸,每个人都认识他和杰比,而且有时候,好像他们大学的整个基础设施都被从波士顿搬起来,「砰」的一声放在曼哈顿下城和布鲁克林周边的那几个街区内似的。他们四个人平常来往的,还是跟大学时代同样的人(好吧,如果不是同样的人,至少是同类型的人),而在那个艺术家、演员和音乐家的圈子裡,大家当然都认识他,因为本来就是这样。那个世界并不大;大家都认识彼此。
在他们四个裡头,只有裘德,还有马尔科姆(在某种程度上),体验过在另一个世界、真实的世界生活,裡头的人从事生活必需的各种工作:制定法律、教书、治病、解决问题,还有管理金钱跟买卖东西(他总觉得,他认识艾伦并不让人惊讶,裘德认识艾伦才比较让人惊讶)。就在他满37岁前夕,他接了一部内敛的电影《梧桐法院》,饰演一名最后出柜的南方小城律师。演他父亲的那位演员他很欣赏,片中的父亲不苟言笑,常会出言斥责,他对自己的儿子不满,且因为自己的挫折而变得刻薄。为了准备自己的演出,他请裘德解释自己每天到底在做什麽,他听的时候,不自觉地有点为裘德难过起来,因为他觉得裘德很聪明,而且是他永远无法理解的那种聪明,但裘德把人生花在这些听起来乏味至极、简直像智慧版女佣的工作上:打扫、分类、洗涤、收纳,做完了再到下一家重新开始。他当然没把这想法说出来。有个星期六,他去罗森·普理查德找裘德,浏览他的档案夹和文件,然后趁著裘德在写东西时,在他的办公室閒逛。
「好吧,你觉得怎麽样?」裘德问,在椅子上往后靠,朝他咧嘴笑。他也露出微笑说:「令人刮目相看。」因为在某个方面的确是,裘德大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威廉,」他说,「没关係,哈罗德也是这样想的。『太浪费了,』」他模仿哈罗德的口气,「『太浪费了,裘德。』」
「我不是那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