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路工脱下蓝帽子行了个礼,又用它擦了擦黝黑的前额说,“从什么地方说起呢,先生?”
“从开头说起,”德伐日的回答不无道理。
“先生们,一年以前,也是在这样的夏天里,”补路工开始了,“我在侯爵的马车下面见到了那人,吊在链条上。你们就看看那种情况吧。太阳快睡觉了,我正要下班,侯爵的马车慢馒地上了坡。那人挂在链条上——像这样。”
补路工又作了一次无懈可击的表演。他早该表演得十全十美了,因为他在村里表演这个节目已有一年,回回叫座,已成了不可缺少的娱乐节目。
雅克一号插嘴问他以前是否见过那人?
工走了好几十里,他叫雅克。我在巴黎城外一天半的路程处偶然遇到了他。这个补路工是个好伙伴,叫雅克。给他酒喝,老婆!”
第二个人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德伐日太太把酒放到叫雅克的补路工面前,那人脱下蓝帽对大家敬了个礼,然后喝酒。在他的短衫胸前他带了一个粗糙的黑面包,便坐在德伐日太太的柜台前不时地咬一口嚼着,喝着酒。第三个人又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德伐日喝了点酒,润了润喉咙,但比客人喝得少,因为酒对他并不希罕。他喝完就站在那儿等那乡下人吃早饭。他不看任何人,任何人也不后弥;甚至德伐日太太也不看他。现在她又拿起毛线活儿打了起来。
“点心吃完了么,朋友?”到了时候他问道。
“吃完了,谢谢。”
“没有,”补路工恢复了直立姿势回答。
雅克三号问他后来是怎么认出那人的。
“因为他那高个儿,”补路工一个指头放在鼻子面前细声地说。“那天黄昏时侯爵大人对我说,‘告诉我,他是什么样子?’我回答,高得像个妖怪。’”
“你应该说‘矮得像个侏儒’的。”雅克二号插嘴。
“那我怎么知道。那时人还没杀,他又没叮嘱过我。请注意!在那种情况之下我也没有主动作证。侯爵大人站在我们那小小的泉水边说,‘给我把那流氓带来!’他用手指头
“那就来吧!我带你到我刚才告诉你打算给你住的房间去。这房间对你最合适不过。”
两人出了酒店,进了街道,出了街道,进了院子,出了院子,上了一道陡直的楼梯,出了楼梯,进了一个阁楼——以前有一个白发的老头曾坐在这间阁楼的凳于上,佝偻着身子忙着做鞋。
现在这儿没有了那白发老人,但那分别走出酒店的三个人却在这儿。他们和远处那白发老头之间有过一点小小的瓜葛:曾从墙缝里窥视过他。
德伐日仔细关好门,压低了嗓子说:
“雅克一号,雅克二号,雅克三号!他就是雅克五号,是指定由我雅克四号约来跟你们会面的。情况由他谈。说吧,雅克五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