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瑞先生的眼睛又被吸引到了他的脸上。他注意到那张天生的漂亮面孔上笼罩了一片憔悴的阴影,这使老人清晰地面忆起法庭上囚徒们的神色,那神色在他的心中记忆犹新。
“你在这儿的公事快办完了么,先生?”卡尔顿对他转过身去说。
“快完了。我终于办完了我在这儿所能办的事。昨晚我正要告诉你,露西却出乎意外地出现了。我希望把一切都处理得万无一失,然后离开巴黎。我有个假期,我准备去度假。”
两人都沉默了。
“你这么长寿总有许多值得回忆的岁月的,是么,先生?”卡尔顿若有所思地说。
度,但他的口气与抚慰都带着真正的感情和尊重。罗瑞先生过去从没见到过他较为善良的一面,此时见了不免觉得意外,便向他伸出手去,卡尔顿轻轻地握了一握。
“还是谈谈可怜的达尔内吧,”卡尔顿说,“请别把这次见面或这种安排告诉露西。这办法并不能帮助她见到达尔内。她可能以为是在不得已时给他送去东西,让他抢在用刑之前z.sha呢!”
这想法很出乎罗瑞先生意外,他立即看着卡尔顿,想看出他是否真有那种想法。好像是真的。他回望了他一眼,显然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可能想得太多,”卡尔顿说,“每一个念头都可能给她带来痛苦。别把我的事告诉她。我刚到时就告诉过你,最好别让我跟她见面。不见她我仍然可以竭尽全力给她一点我力所能及的帮助。我希望,你打算到她那儿去?她今天晚上一定非常痛苦!”
“我现在就去,马上。”
“我七十八岁了。”
“你这一辈子做了许多事,总是踏踏实实、坚持不懈地工作着,受人信任、尊敬和器重。”
“我从成年以来就是个办事的人。实际上我可以说从儿童时代起就已是个办事的人了。”
“你看你,七十八岁,处在多么重要的地位,你离开之后会有多少人想念你呀!
“我很高兴,她离不开你,也很仰仗你。她现在怎么样?”
“很着急,很伤心,但很美丽。”
“啊!”
这一声叫喊又悠长又凄楚,似是长叹,又似是呜咽。这使罗瑞先生的目光落到了卡尔顿脸上,那脸正对着炉火,一道光亮(也许是一道阴影吧,老人弄不清)迅速从他脸上掠过,有如在风,bao初起的晴朗日子从山边掠过的乌云。他抬起一只脚要把一块快要崩塌的火光熊熊的小柴块推回炉里。他穿了一身流行的白色骑马装和一双长统靴。浅淡的眼里映着火光,使他的脸看去非常苍白,没有修剪过的棕色长发松松地披在脸旁。他对那火的满不在乎的神态很奇特,罗瑞先生急忙警告他,此刻燃烧的柴块虽已被脚踩碎,靴子却还踏在炽热的炭火上。
“我忘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