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指着东方说,这时的天会像天弓(彩虹)有七重色,赤橙黄绿蓝青紫,如果穿过这七重天,人会看到自己的心愿映在天空呢。东方拧了奇异的光彩,看不出七色,小帕甚至分不清楚天色是灰是白,小兴全却以应付的谎言说自己看到了,那颜色层层堆栈上青天呢!
“记得,今晡日,我们‘自家人’就要飞破那七重天了。”刘添基讲煞,曙光才冲破山棱线,强光腐蚀黑暗,刺痛大家的眼睛。
所谓“自家人”是指有位叫陈金水的飞行员要表演“乡土访问飞行”的处女航,驾驶用两千多两黄金买来的二手货纽波尔(Nieuport24)双翼机,从新竹公园的草场起飞,成为台湾地区史上第三个驾机起飞的本岛人。小兴全和小帕当然知道此目的,赶赴看演出,然而在这变天之际,站在切风大的垭口,衣领翻动,头毛竖立,看着刘添基指着曙光红的中央山脉,说着飞行的一切,感动得头壳起鸡皮疙瘩,好像三人真的驭机翱翔在天空了。
在变天之际,妍丽天色成了小兴全和小帕的深刻记忆,到如今也成了金田银藏和鹿野千拔的共感经验。他们的逆立走,也会在天光时刻分晓。爬到最后,那些学徒兵散落一地,有的靠在树干休息,有的倒在草丛打呼,绵延一公里长,只剩下帕与银藏的对决赛。帕磨破手掌,把战斗鞋脱下塞入手走,汗水都流入靴内,每走一步鞋子就咕啾响。银藏则把衣服脱下,缠在手臂上,改用手肘贴地前行的方式逆立,小便直接放,尿沿肚子流到嘴中解渴。银藏不敢多休息,因为帕立即追来,得把握这辈子最后赢他的机会,站着跑不赢他,只有把两脚晾高比赛才行。他们穿过难堪的森林与各式各样的困难,被村童追着取笑。他们从黄昏爬行到天夜,萤火虫爆开热死人的光火,照亮他们的路途。到了深夜,萤火虫都睡了,银藏把火把绑在脚上照明,给自己也给落后的帕看。累得快烂肝的时候,关牛窝的尽头到了,过去就没路了。银藏把身子摊在地上,等待天光。帕不久也赶到了,倒在地上干谯几下后,鼾声睡去。这是关牛窝的尽头,山风很野,只能长些低伏的植物如马蹄金。在大石头边,银藏发现了大片的紫色花酢浆草,这种茎大肥厚,咬起来酸且多汁,仔细摘下肥茎,茎里有一根连着叶子的白丝,拿这和别人勾扯比赛,也是童玩。他记得公学校毕业时,要导师推荐才能报考少年航空兵,日本导师不屑本岛人的劣性而迟迟不肯。全校六十个学生便帮助银藏,把倒心形的酢浆草夹在书本里干燥,涂上金色,三天三夜做出一千枚“八重表菊纹”,一种代表皇室的复瓣菊花徽印,以民族情操贿赂导师才打动他。此刻的银藏摘了酢浆草,咬吮茎汁,眼皮子紧皱,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