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死猪烫得跳起来了。白虎队见怪不怪了,焦点只放在帕怎么从这头纵身,又从那头现身,有人朝外吐口水,好确定扬升的谷风能否强得把它卷到另一边。没道理呀!他们自言自语,也走下火车离开了。
其中有个队员回头说:“那是人炭,尾崎的一块肉。”
“你是说萤火虫人。”赵阿涂说,“干吗放在机关车的火室?”
“那是尾崎给火车的祝福,火车会好起来的。”
晚睡前的两小时是白虎队的自由活动时间,现在哪都去不成,他们被梅雨困在到处爬着蚰蜒与蜈蚣的宿舍。整座森林的雨声大,快烦死人,总不能叫大自然闭嘴,最好是自己闭嘴。吃东西是好方法。年轻人容易肚子饿,消夜吃着家人寄来的食物。早些时候,他们会借机躲在厕所或树林深处偷吃,避开别人嘴馋的眼神,现在不避了,干脆盘坐在通铺,从罐里拿了就自顾自地吃。没得吃的人,听别人咀嚼声的清脆高低,判别他们吃什么,算是干过瘾。有些怪食物反而引起话题,比如有人吃腌生姜或酒泡蒜头,声称能治痛风。有人还吃拇指大、黑铮铮的东西,挺有嚼劲,额筋跳呀跳的。问了才知是铁蛋,是将熟蛋反复风干和用酱油卤成的,开了眼界。
至于聊天主题仍以鬼故事最热门,越晚越恐怖。大家装不怕,坚称看过死人了当然不怕鬼,但是有人的脚不小心碰到了床柱下因潮湿长出的木耳,吓得鬼叫。这反而加深大家爱听鬼的兴致。梅雨季,也是李子胀熟时,红中透着果粉。附近农人常免费装一斗笠送给学徒兵。他们边听鬼故事边吃李子,故事不吓人,可是牙齿发毛,原来是李子酸爆了。李肉吃多也会咬舌头,让人头皮紧,膀胱倒缩了,纷纷跳离通铺,到外头的屋檐下小解。有人尿急,踩坏走道上用来烘湿衣服用的成排竹篾罩,火炭溅开,碰到湿地板立即化成一股难闻的焦烟,也把衣服烧得坑坑疤疤。主人连忙去救,一时间干谯声四起。也不知哪根筋怪,年轻人爱瞎闹,什么都抱怨,骂得不尽兴,最后把赵阿涂当成公干的箭靶,好像连便秘这种肠子打结的问题也是他造成的。这种情绪一来再来,是报复他上次在火车上羞辱帕。
接下来的时间,乃至几天,白虎队把有关赵阿涂的传言拼凑出个大概了,都说,难怪他会去烧煤:原来,赵阿涂是在厨房的灶边诞生的。他的母亲烧柴时产痛,胎儿难产,叫破嗓子也没用,那天的冬风大,屋外的风声吼过她了。她勉强产下赵阿涂后晕过去。照理说,寒冬天涩,婴儿的赵阿涂应该失温,即使不是冻成铁铲,也是长板凳了,多亏他躺在母亲胯下汩汩流出的血滩,与炉灶的余温撑下来,直到父亲傍晚回家才剪脐带。赵阿涂这才醒来,嘶声大哭,生命闹钟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