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机放在司令台,大家站在操场。不久,收音机发出叽叽喳喳的怪调,好像它是昆虫箱。军人听不懂天皇的玉音,但听懂语气,隐约告诉他们停战了。老兵一脸悲凄,暗自松了口气,倒是新兵哭出来。有人自知不只输了,往后还得受人统治,解散后将水银包覆麦芽糖,吞入肚z.sha。日本人情绪激烈,表情却无比沉默。到了隔天,有个台湾新兵借由厕所被弄脏而打了刚路过的日本教育班长,一脚把他的头踹在尿沟,报复班长之前训练时老是找碴。班长被踹,立刻弹了起来,指头并在裤缝,低头赔罪。新兵笑了几声,回房收拾包袱,吆喝几个同期的新兵,到街上搭火车回家。
临暗时,误点的火车还没来,几个要回家的新兵坐在长椅上,看着广场上的怪景象。村民叫喊庆祝,乱敲脸盆,好像用老方法面对日蚀;还有人把那帧B29铁皮的洋女图扛着走,到处摇摆,大呼米国人万载;有人推着一板车的稻草所烧出的火冲过广场,纠集众人,大伙合力推,像神风特攻队一样冲进神社轰炸。新兵没加入,也没有助声,安静地看着路上的牛筋草,巴不得火车快快进站载走他们。火车今天不会到站了,被沿路庆祝的民众碍着,停在二十公里外。唯一靠站的车再也不会动,那是一辆被米国飞机打坏的车厢,就停在广场附近,牵牛花是唯一的乘客,从地上蔓延上去霸占那些沾满血的地板。就在这时候出现一列士兵,他们衣服褴褛,步履歪斜,脏乱的头发随性地披在额头,在黄昏下特别吓人。
“那是传说中的鬼兵队(军队)。”新兵们站起来,惊讶地睁眼。
新兵们听说过,曾有一队远征东部的年轻士兵消失在中央山脉。鬼中佐派出数百人次去搜寻,出动顶尖的泰雅老猎人——能嗅出人的味道。猎人听见年轻士兵的歌声和争执,循声而去,不过寻常的溪水声。猎人抓到吸满血而变成茄子的蚂蟥,把蚂蟥咬破,尝出是人血,而且他们缺盐巴而味淡,但方圆一公里内没有任何动物。猎人最后下结论,这支军队早死了,鬼魂被矮黑人设下的迷宫困在山林,在大山徘徊。有人也听过另一种说法,说那些是逃兵,不敢面对世界才躲在山林。此刻,新兵眨眨眼看,广场上的鬼兵队莫非是传说中消失的士兵。他们衣装破旧,眼神疲惫,扛着恐怖的野兽尸体。有的断臂,有的脚折,有的躺在担架上呻吟,前头士兵的胸前还用白布挂着骨灰箱,为首的人把旗子抬高,夕阳把日丸旗照亮了。
“兵队听令,踢正步。”领队的帕大喊。鬼兵队抬高脚前行,配合脚步。拿拐杖的学徒兵把杖子举起;躺在担架上的甩起手臂,代替受伤的脚。庆祝日本人战败的村民停下动作,原以为这支是逃跑的日军,却踢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