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发黑肿胀的断臂。他们没看过这样怪的断臂,肿得像人一样大,五指怒张,一副要挡下全世界的样子。几天来它给帕背在背上挡下无数的子弹,布满弹孔。
帕爬进城去了,跌落在预先放好的棉被上。他站起来的那刻,雄浑的歌声响起,眼前五十几个久候多时的日本兵唱起军歌。他们看来没有困顿失意,像下一刻要庆功的战士,土绿服干净,步枪发亮,墙外都可以听到他们歌声。帕感到只有自己是脏的,他来到脸盆旁,抹把脸,用挂在盆边已旧但干净的毛巾擦脸。他拍去衣上土渍,鞋破就破吧!他脱下鞋,现在他有干净的脚了。鬼中佐来到队伍前,主动先敬礼,却没说话。然后,他带队来到城门边,要光明正大地攻出城外去了。
日本的安魂曲传出城外。吴上校知道日本兵这几个月来憋急了,下一步是同归于尽,冲出来乱厮杀。他下令所有的士兵绷紧神经与子弹,围住重要据口,有任何动静,就让对方躺下。时间一秒秒流逝,对国军很难捱,眼皮子不敢眨,生怕一群疯狗就要咬过来了。关牛窝仍处在战火外的无知状态,河在流,土狗在桥头睡,一列载着甘蔗的火车正鸣笛离开,还有一群民众与米国人窝在圣母庙。而农民继续耕田,脱下帽子问苍天,哪时会落水?吴上校为这闲适的画面捏把冷汗:凭着日军在大陆“杀光、烧光、抢光”的战略,要是国军把不住,让那群疯狗从狗笼冲入关牛窝,眼前安静的画面,不久会像岩浆流过,流过更安静,也沦为人间地狱。
这时城门开了,没有枪声,没有人流血,胜负也决定了。有几分钟,国军全呆住了,被日军的战略迷惑得像一锅美味的牛肉炖萝卜,只差一张桌子享用,更贴切地说,只缺一张桌子签署战胜书。没错,国军赢了。鬼中佐脚蹬乌亮的高筒靴,军服烫出线纹,牵着马,举白旗从大门后头走出,投降也要很派头。里头的日本兵排列整齐,站立不动,唯一在动的是嘴唱《海行兮》,不是唱给别人,是唱给自己听。步枪三支为组的架地上,高炮则架在后方,它们崭亮发光。他们必须这样对待自己的武器,细部分解,上油保养,投降也该如此,就不用惋惜国军往后对它们如废铁了。
“我们等最后一个士兵鹿野千拔归建,才愿意‘停火’。”鬼中佐在公会堂里受降,他不说投降而是停火,甚至为属下解套,“一切都是我的命令,他们只是听命行事,责任由我扛下。”
刘金福进入练兵场时愣住了,跟来的八个老人也是。到处是坑洞,仿佛方圆数公里内的洞都长脚跑到这。九青团闪来闪去,掉下坑可糟了。围墙边有棵番檨树,树下坐了几个日本军官,帕也在。那个监牢不过是在地上画个方方正正的线框,把日本战犯关进